砰一声他平平栽倒在高高的门槛上,后背被坚硬的门槛咯得几乎要断了,他紧紧闭着眼睛,只感觉到鼻尖上一凉一痛,几股极其猛烈的风一窜而过,刮得脸上裂痛,随即身后便是几声女子惨呼,哐当一声又是什么东西坠地,有潮湿的液体洒了他一头。
再然后就是一团风声过,然后一个小身子蹦到他肚子上,借着他肚子跳了进去。
老李给踹得肠子都险些翻出来……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外面的人只看见景泰蓝飞出,然后老李倒下,正好将殿门空了出来,然后殿门后几个端水出来的宫女忽然也喷血四散地倒下,那小小的孩子落在老李的肚皮上,在他肚子上一蹦而起,直窜入了殿内。
等人们回过神,景泰蓝早已踩着一地鲜血和尸首奔进去了。众人张大嘴,吸进一口带着浓郁血腥气的午夜凉风……刚才那个是皇帝吗?不是小煞神恶鬼?
谁见过三岁娃娃不动声色杀人,脚踹李大总管,看见一地尸首毫无惧色,踏血狂奔的?
太史阑唇角微微露出笑意,微带骄傲……她的景泰蓝,经历过战争血火,洪水灾难,杀过人,使过计,是这天下最强大的小孩。
李秋容忍痛爬起,一抹鼻尖一手血,鼻尖已经少了一块肉,他也当真是忠心,捂着肚子便要回身去捉景泰蓝。
太史阑忽然向前奔了过来,四面有太监想拦,花寻欢顺手拔起身边一棵花树横扫,“小心我的上天入地杀人无穷梅花针!”
她力大无穷,出手凶猛,全力一挥之下,树上枝条四处迸射,人们纷纷躲避,太史阑趁机奔上台阶,正迎上了李秋容。
李秋容一边对里头喝道:“拦住皇帝!”一边冷笑看着太史阑,他本就注意着这两个“西局随从”,如今见她们果然暴露,唇角笑意森冷。
太史阑却在他面前一步停住,从袖子里唰地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李一眼看清这张纸,瞬间好像被山砸了下来,险些晃上一晃。
这下换太史阑唇角冷笑,喝道:“欢!上来!”
花寻欢花树脱手飞出,众人纷纷避让,她一个箭步上到台阶,护在太史阑身侧。太史阑已经将纸张收起,对李秋容道:“大总管,记住你的誓言。”
李秋容神情木木的,太史阑手指在唇边一横,做了个噤口的动作,随即坦然从李秋容身边走进殿中。
她从这绝世高手身边走过,神情自如,花寻欢也是个胆大的,毫不客气从他另一边挤了进去。
李秋容没动,也没回头,忽然一声暴喝,“上头侍卫,不可伤及陛下!”
哗啦一阵破瓦声响,随即安静。
看来宗政惠生产不可谓不小心,不避嫌地在屋顶上都安排了侍卫。
太史阑一步进屋,一眼看见景泰蓝竟然没有等她,小小的身影已经飞过地转过纱幕屏风,绕过那群傻住的婆子,欢喜地扑入内室。
“太后!”他笑嘻嘻地叫,“父皇托梦让儿臣来瞧瞧你,问弟弟怎么还不出来?”
太史阑瞬间汗毛直竖!
“啊!”一声惨厉的尖叫。
那叫声言语无法形容,充满恐惧和绝望,似一道带血的闪电,劈在了所有人头顶,满屋子的人簌簌发抖,一个宫女直接晕了过去,太史阑这样心志坚毅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太史阑冲上去,绕过纱帘,正看见景泰蓝面对着宗政惠,而榻上披头散发的宗政惠的眼神……
那眼神也无法形容,但太史阑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忘记。
她瞧着宗政惠,宗政惠则直勾勾瞧着景泰蓝,太史阑二话不说,抱住景泰蓝一把将他向后拉,退出纱帘。
这小子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胆子大得出邪,话说得也奇怪,刚才那短短一句,其中意思之可怕,连她当时都浑身一麻,可以想象乍然看见他,又听见这句最诛心的话的宗政惠的感受。
想必那一霎她死都不如。
太史阑伸手摸摸他额头,生怕他冲撞产房,被什么东西给附了。
一摸之下只觉得景泰蓝额头冰冷而两颊火烫。身子也微微发抖,太史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忽然觉得心疼。
她原本不想伤及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此刻看着三岁的景泰蓝为心中的深埋的恨、为自己的生存和皇位挣扎,忽然就再没了任何不安和犹豫。
世间何谓道德正义,她只想护佑自己爱也爱着自己的人。
里头的惨叫却没停,化作了一声又一声疯狂的挣扎和低吟,隔着一道朦胧的纱帘,她看见宗政惠翻腾的身影,似乎在床上不断折腾,两三个婆子拼命压她也压不住,也不知道已经生产了大半天的人,哪里还来的力气。
她还在不断嘶叫,声音已经低哑,婆子们满头大汗地喊,“娘娘,娘娘,别乱动,别再乱动……”一个宫女匆匆奔出,端着一盆血水,心慌意乱,险些将那盆水泼在地下。
而宗政惠却在尖叫,“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你滚开!滚开!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啊……你敢杀他……你们敢杀他!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