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刚才这一场戏,塞斯就已经彻底模糊了表演和现实的区别,那种强大的带动力让所有情绪犹如决堤洪水一般,奔腾而去,根本无法停下;更何况,蓝礼那手起刀落的干脆利落,一鼓作气地完成了整场戏的拍摄,没有丝毫犹豫,这就更加难得了。
塞斯无法想象蓝礼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他却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
可是,想要安慰蓝礼一番,塞斯却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着手,那种不上不下的生涩感,让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抬了抬手,试图去拍一拍蓝礼的肩膀,却又觉得太过生疏,又把手掌比划了一下蓝礼的后脑勺,这就更加怪异了,只能抬起手,挠了挠头,满脸为难的表情。再次便秘了。
“如果你是打算袭击我的话,那你已经错过了最佳良机。”蓝礼的声音传了过来,把塞斯吓了一跳。
塞斯连忙慌张地放下了右手,假装没事,收敛着下巴,抬起视线悄悄地看了蓝礼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蓝礼脸上那轻轻的笑容,他不由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嘿嘿。”试图把刚才的情况糊弄过去,“你没事吧?”
“我很好。”蓝礼点点头。
事实上,他不好。因为他感受到了亚当的那种情绪,第三次被现实感撞击之后,那种窒息的溺水感逐渐变得真实起来,浑身的能量都在缓缓黯淡下来,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他知道,他没事,他可以坚持下去。
病魔就是这样,无时无刻地蚕食着患者的意志力,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最后举手投降。威尔是如此,亚当是如此,楚嘉树是如此。还有,海瑟也是如此,安妮、亚历克斯等等都是如此。这是旁人帮不上忙的,只有自己,这就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战斗,孤军奋战,所谓围观者的呐喊和激励,却仅仅只是围观而已。
他知道,他可以坚持下去。上一世他已经走过了整个漫长的道路,看到了终点的模样。他不会害怕,也不会放弃。
所以,“我很好。”蓝礼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仿佛可以加强说服力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在说服塞斯,还是在说服自己。
转过头,蓝礼就看到了整个剧组错愕沉默的模样,他抬手摸了摸脑袋,视线余光瞥了镜子一眼,轻笑地说道,“我自我感觉还不错,怎么,你们觉得很糟糕吗?”
“不!当然不!”此起彼伏的声音连忙响起,但由于太过急切,也太过统一,反而没有真实感,听起来就像是客套的敷衍一般,这让蓝礼呵呵地笑了起来。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笑声的意思,不由移开了视线,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蓝礼也不在意,视线落在了乔纳森身上,“刚才的呈现效果如何?请告诉我,你有好消息,我可不想再重来一次了。”那戏谑的声音让乔纳森嘴角轻轻扬了扬,可是看到蓝礼那脆弱疲惫的脸庞,眼睛仿佛浸润在泉水里的鹅卵石,温润而坚定,鼻头莫名就一酸。
作为导演,也作为剧组的一员。在过去这半个月时间里,他们亲眼目睹蓝礼为了这个角色到底经历了什么,身体状况和精神情况几乎是每况愈下,现在剃光了头发之后,露出了完整的五官,没有了遮掩,那遮掩不住的憔悴就缓缓渗透了出来,就好像真正地从地狱走了一圈般。
乔纳森狼狈地擦了擦留下来的鼻水,夸张地笑了起来,“怎么突然沙子进了眼睛。”然后低头揉了揉眼睛,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很好,刚才这场戏很好。准确来说,完美!我想不到任何更加出色的演绎方式了。怎么样,你要过来看看回放吗?”
“当然。”蓝礼没有推辞,干脆利落地点头表示了肯定,然后就走到了监视器旁边,却看到了内森那满脸担忧的神情,眼眶里盛满了泪水,不敢掉下来。蓝礼对着内森抿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就看向了显示屏,等待着回放。
不仅仅是蓝礼,整个现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默默地聚集了过来。
人们总是说,电影工业是如此的神奇,但对于从业人员来说,揭晓了电影制作过程的秘密之后,那种魔力似乎就消失了,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什么魔法可言。但今天,在蓝礼身上,他们却再次见识到了电影的神奇,那种强大的表演力量,将每一个人拖入一个神奇的世界里,真实地感受到当事人的情绪。苦涩,却美妙。
回放开始了,监视器上呈现出了六个不同角度的镜头,真实地记录下了刚才整场戏的所有细节。亚当和凯尔之间的打趣、吐槽,诙谐幽默,亮点满满,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将整部电影的喜剧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尤其是两个人临场发挥的插科打诨,更是格外出彩,引爆了大家一阵接着一阵的笑声——现在总算是可以尽情大笑了。
尤其是当乔纳森被调侃的时候,大家都拍掌大笑起来、不亦乐乎。这样的笑果,恰恰就是电影拍摄的魅力,智慧火花的碰撞!
但,这场戏显然不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