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文坐在一旁看着,小丫头乐此不疲的坐在地上,拆着这些大小不一的礼盒,两只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笑意。
“没事儿的,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了什么?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今届中举的只要是住在省城的,都会收到的!”陈学文慢悠悠的开口,回答了大郎的担忧。
林小桥听了这话,越发的瞪大了双眼,说道:“他们也真是够舍得的,就不怕送礼送穷了啊!而且你们只是举人而已,又不是考中了进士,已经当了官,现在就来巴结,会不会嫌早了啊!”
“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意思而已,你明儿个可以让平管家去打听打听,送礼过来的哪家不是家大业大的啊!咱们现在虽然还没有做官,但是偌大的省府,今届举人也就不到百个。住在省城的更少,就算他们每人送一件礼,也没有多少的。”陆浩杰为林小桥兄妹几个,解惑道。
“商人是惯会与人交善的,尤其是这些已经有些家业的商人,更是懂得什么叫‘投小惠而得大利’。而且他们也更会看准时机投注,就拿这些礼来说,若是等到咱们金榜题名之时再送,很可能被人说成巴结,虚伪。但是,现在送礼,却是时机正好,不会给人以太多的‘势利’感。不论今届举人,明年春上能不能再中,至少先跟咱来混个名儿熟。”陈学文接着补充道。
林小桥听完了这么一番话,神色颇为凝重的点点头,道:“看来这送礼也是门大学问啊!”
“大哥,二哥,你们也得好好学着啊!”林小桥拍了拍大郎二郎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该从现在起学着了。若是你们二人决心踏上仕途,光念书可是不行的,这些该懂的门门道道的,也是时候听着学着了!”陈学文亦很赞成林小桥的话,对着两兄弟说道。
大郎二郎两个听了,便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浩杰大哥,你也有房契耶,这下子你可是发财了,以后也不需要再到咱家的铺子打工了。”林小桥拿着张两进小院的房契,递到陆浩杰的面前,说道。
陆浩杰大手一挥,说道:“谁说我不要在铺子打工了,那我怎么养活自己啊!”
“这里的东西,你拿出去随便卖卖,还不够养活你好些年啊!”林小桥瞥了他一眼,指着地上的东西说道。
“我又没说要拿那些东西,小桥妹妹要是喜欢,你都拿去好了!反正我是要赖在你们家,骗吃骗喝的了!”陆浩杰也耍起了,赖皮的腔调。
他这副样子,可是让林小桥兄妹几个,大跌了眼睛,没想到平常温文尔雅的浩杰大哥,居然也会有这样耍赖的一面。
“你确定?这些可都是值好些钱呢!”林小桥心里有些清楚,陆浩杰的心思,若是他真的不要,那自己就先收着呗。
陆浩杰看也没看一眼,便直接说道:“确定,确定!”
林小桥听了这话,便笑呵呵的瞅着陈学文,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算计’。
陈学文看着好笑,便大手一挥,说道:“学文哥哥的东西,向来都是小桥妹妹做主的。那块墨玉镇纸和端砚留下,其余的随你怎么着。”
听了陈学文的话,陆浩杰也赶紧说道:“对对对,那墨玉镇纸和端砚留下,那两样可是好东西。”
林小桥乐呵呵的点头应下:“行,没有问题!”
三天以后,林家兑现承诺摆起了酒席,整整十来桌的席面,就为了庆祝陈学文和陆浩杰两人,考中了举人,许多陌生的邻里们,也都纷纷应约上门来吃席。
书院的院长,先生们也很给面儿的,来了好些个,林小桥一家子上上下下,全体动员,端茶倒水招待客人。
席间,一位教授他们经史的胡先生,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醉了,便端着个酒杯,有些直言不讳的,对着陈学文说道:“翰学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吧?”
陈学文听了这话,眉头便微微一皱,这胡先生怎能在宴席上,当着众人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呢,当真是喝醉了。
虽说心里有些埋怨,不过,他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回道:“学生一心只在学业上,暂且不想考虑其它的事情。”
胡先生撸了两下自己下巴下面的胡须,红着一张老脸,点头赞道:“好,有志气!”
陈学文笑而不语,胡先生紧接着便说了句:“好男儿也可先成家后立业,翰学今年似乎是已经一十六岁了吧。我有一闺阁女儿,今年恰是十四妙龄,虽不是美艳动人,但也是十分知书达理的。”
由于这桌席上都是些男人,因此郑寡妇虽作为长辈,却并不在席,倒是林二牛作为府上的主人,跟书院的院长一起,坐在了席面的上首位子,不过他一向沉默寡言,所以并不多与人搭讪说话。
此时,林二牛听到了醉酒先生的话,也是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面色变得极其不好看,这胡先生的话,已经是说的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了,这可是来抢自家女婿的了。
陈学文眼睛一瞥,看到了林二牛面色不好的样子,赶紧出声说道:“先生抬爱,学生感激不尽,但是家母自小就已经,给学生定下了亲事。只是学生现在,功未成名未就,因此,还不想提成家的事情。”
“哦——,是哪家的闺秀啊?”借着醉酒,胡先生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稳重知礼,居然当场冲着陈学文,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陈学文尴尬无奈,这胡先生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啊,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书院的院长此时出声,帮他解了围:“明宇兄爱才之心,咱们皆知,不过再有才学的学生,也不能尽往自己家里揽啊!”
这院长原也是笑着,看着这一出的,这学生变成贤婿的事情,在他们书院发生的也不少,他自己的两个女儿,当年就是许给了,他的两个得意门生,现在过得都很不错。
这陈学文长得一表人才,才学也不错,院长本人也是颇为欣赏的,因此虽然胡先生言语有些唐突,但是院长也知道他是喝醉的缘故,便一直坐在边上,抱着个乐见其成的心理,一直看到现在未曾出声。
哪晓得这陈学文,却是已经定了亲事的,面对胡先生此时这番,完全不知礼数的行为,院长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胡先生听到院长的话,脑子稍稍的清醒了一些,于是他赶紧尴尬的笑着掩饰道:“是是是,院长说的是,我也是太爱惜这学生了,一时口不择言了!”
胡先生说完,便拿起酒杯敬了众人一杯,院长赶紧拦下:“好了好了,不要再喝了,快扶你先生去休息一下,再喝下去就得倒了!”
陈学文应了一声“是”,便跟陆浩杰两个一起,扶着胡先生,找了间屋子休息。
这样的小插曲,林小桥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们此时此刻正忙着,招呼前来吃席的女眷们呢,尤其是院长和几位先生的夫人,可得招呼好了才成。
自打这胡先生闹了这么一出,林二牛便一直沉着张黑脸,自此对于先生的敬畏心理,也大不如从前了。
忙完了一天,送走了客人,林小桥一家人早早的,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丫鬟下人们,也都得到主家的体谅,所有的狼藉可以,留到明天再行收拾,所以天色入黑,林家上下便告别了白日的喧嚣,变得格外沉静了起来。
此时,西边的一间主卧里,却有一对母子,正神色稍显凝重的,秉烛话谈……
“你真的决定明年春上,要进京参加会试了吗?”郑寡妇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嗯。”陈学文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回道。
“已经决定要面对一切了吗?”郑寡妇斜靠在踏上,问道。
“如果必须要面对的话,儿子不会再选择逃避的。”陈学文回道。
“若你是真的已经下了决心,那这次考试的名次,又作何解释呢?你的真正水平,娘还是知道的,若是你尽了全力去考,结果绝不是这样的名次吧!你费劲心思考出一个,这样不上不下的名次,还不是不想让你父亲,注意到你!你年纪还小,若是可以,娘希望你再缓上几年进京!”郑寡妇有些无奈的说道。
陈学文摇了摇头,对于自己母亲,说出‘父亲’这样的称呼,也不似从前那样反应剧烈,而是神色坚定的说道:“晚几年又如何,既然儿子选择了走仕途这条路,就不可能避免得了,会见到那个人的。”
“现在这样的生活,娘很喜欢,娘心里已经不再恨你父亲了!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若是可以,娘希望你也能放下,别再执着的陷在,没有意义的恨意里头了,好吗?”郑寡妇静静的看着自己儿子,语气甚为平和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陈学文抬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瞧着母亲面上的平和,他也十分平静的说道:“母亲,从前我是真的特别恨过,恨那个称为‘父亲’,却对娘变了心的,耳根子软的男人。恨那个使了阴谋诡计,害死了妹妹,拆散了你和父亲的女人。但是,后来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并不那么恨了,心里只剩下膈应而已。”
听了自己儿子的这一番话,郑寡妇心里也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一向固执的儿子的想法。
因为与宽容善良,实诚的林家人相处,生活在一起,他们母子两个,才慢慢的忘记了过去的伤痛,才渐渐的喜欢这种,平静安和的日子。
她相信儿子,应该是已经真正。放下了恨意的,要不然平日里,她也看不到儿子脸上,露出的那种纯粹的笑容,虽然很少,但是却也足以,让她放心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娘也不多说什么了!还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你好好准备吧!”母子两个沉默了一会儿,郑寡妇便开口说道。
陈学文安抚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母亲,儿子已经长大了,慢慢的可以把母亲,护在身后了!”
郑寡妇听了这话,内心一股热流涌过,虽然泪水已经止不住的,盈满了眼眶,但她面上依然挂着娴静的笑容,语气十分温柔的说道:“好!”
说完这句,她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陈学文的脸颊,轻轻的说道:“娘的儿子长大了!”
陈学文握着自己母亲的手,静静的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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