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然飘飘的笑起来:“只要你跟我和睦相处,别动不动就把我拒之门外,这些都是小事。别说无法让顾锦州申请保外就医,就算让他在牢里过得更凄惨一些,也是可以的。”
顾浅凝已经拿钥匙开了门。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请他进去。
既然是过年,这么盛大的节日,不喝点儿酒怎么像话。顾浅凝之前收了几瓶好酒,是从季江影的那栋别墅里拿来的,有时拿出来喝一点儿,这会儿拿过杯子,邀上季江然:“喝几杯吧。”
季江然觉得这可真是个妙人,顾浅凝的心思有一点儿爽快的伶俐,甚至可以说是狠戾。这样的女人或许让人觉是清冷恐怖,可是他喜欢。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动声色,也是可以要人命的,要比轰轰烈烈强的多。安子析也聪明,可是比起来,就少了她这么点儿锋利和决绝。顾浅凝的狠用在刀仞上,让人防不胜防。但安子析没有那样的修为,季江然赞赏她的心机,却又不得不惋惜,还是差得远了。
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嘴角邪气的上扬,扯出一抹潇洒的钩子。
顾浅凝将那些好酒都抱出来,知道季江然能喝。今天晚上就打算管够他。
晚上还有小菜没有吃完,被覆上保鲜膜放在冰箱里。这一会儿拿出来,加上去超市时购买的零食。通通摆到茶几上,顾浅凝坐下时,季江然已经开了酒,给她倒满。
顾浅凝端起酒敬他:“来,季二少,我敬你一杯。”
且不论喜不喜欢他,今天他能陪着一起过年是好的。她心情不好,觉得不开心,能有人陪着喝几杯酒,依稀的一点儿惬意。
季江然修指捏着那杯子,懒懒地晃了晃,一饮而尽。
顾浅凝又给他倒上。
她不用筷子,直接伸手抓东西吃。
季江然嘴里吵着她恶心,却又学着她的样子直接下手抓。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江湖浪子?”帅气又洒脱。
顾浅凝眯起眼睛,仿佛是在回想。
“好像你大哥说过。”
这个时候提到他,季江然很不高兴,冷着脸:“听哥的话,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遐想,如今他和安子析都住在大宅,不愁马上就能当爹。到时候不要说安子析不容你,就我妈,也会把他拉回去。”
顾浅凝“哦?”了声,抬眸:“季大少回大宅住了?”
季江然眯起眼睛:“你听话怎么不听重点?我说的是他和安子析都在大宅里住着,而安子析一双腿废掉了,成了季家的大功臣,有我妈保驾护航,就没可能不举案齐眉。”
那意思多明显,所有女人对季江影终要是过眼云烟。
顾浅凝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觉得事情仿佛越来越有趣了。
“你大嫂的腿废了?怎么废掉的?”
“我妈过马路不当心,差一点被车撞到,是安子析及时推开了她。所以她现在是我妈的救命恩人,连季江影都拿她没办法。”
顾浅凝垂下眼睑,不说话了。
季江然以为她这是伤神,压了一口酒,苦涩的说:“怎么?心里不是滋味?”
顾浅凝喝光杯子里的酒,当即扬起笑脸,倒像是出于真心,嫮目宜笑,整个人都流光溢彩。
季江然眯起眼,恍惚地看着她。
两人喝了很多,几瓶酒都打开了。季江然微熏,所以毫无防备的给她讲从小到大的趣事。成年之后只字不提,仿佛没什么可供追忆,并不觉得身价斐然的今天有多么让人心生愉悦。倒是那些没长大的久远的时光,更容易让人心心念念,季江然说起来的时候连眼睛都亮起来,惊鸿照影,宛如星光。
他感叹了一句“倾城难再”不等顾浅凝听懂,问她:“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顾浅凝捏着杯子,抬起头来看他,须臾:“没有。”
季江然“切”了声,他说:“你们女生不是更喜欢春心大动么,你真不是女人。我好像是喜欢过,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他用的是“好像”,仿佛并不确定。事实上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是要念念不忘么?可是又要念念不忘多久,才算是喜欢呢?他没有喜欢过谁,所以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喜欢。
这世上也不是每一件事情他都了然深知,也有全然陌生的,就比如说‘喜欢’。他觉得自己平时挂在嘴上的喜欢那一定不是真的喜欢,没有欢喜可言,算什么喜欢呢?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欢笑之后散了场,以后再遇上,连拾起来都很不愿。
顾浅凝没想过季江然这样的公子哥会有喜欢过的人,没被他手到擒来绑在身边太有违常理了,很好奇:“你喜欢的女人什么样?”
季江然懒洋洋地撑着腮,淡淡眸起眸子,在短暂的光影里寻觅。什么样?觉得不太记得她是什么样了,想起来的时候,概念模糊,如果有人说他幼稚,他觉得只在这一点上是真的,就跟魔杖了一样。到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们在回忆一个女人时总有一个明确的点,到底是哪里吸引自己。但是想起这个人,唯一的感觉就是清凉可喜,像一帧画似的被他铭记终生。
看向顾浅凝,淡淡说:“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不过她是世间最好看的女人。”
顾浅凝便想,季江然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
男人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喜欢最纯真。
由其季江然这样狡诈如斯的,连样子都记不得了,却肯傻傻的说‘她是这个世间最好看的女人’简直傻到家了,也正说明他是真心记得这个女人了,只怕要是最深的一个。
接下来季江然的话少了起来,低着头喝闷酒,可能想起伤心人了。酒杯在他修指间漫不经心的打转,抬起头一口喝下去。
顾浅凝靠在沙发上不说话,安静的想事情。
一直喝到很晚,季江然不想回去了。顾浅凝将卧室让给他,不等走出来,他已经从身后抱住她。
“顾浅凝,我想你……”
顾浅凝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拆开他的钳制,只说:“二少,你喝太多了,早点儿休息吧。”
季江然又来缠她,埋首进她的肩窝里。沉着嗓子说:“我是真的想你。”继而说:“你真打算从此以后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吗?以前的都不算了?”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表示他尚且清醒。
顾浅凝转过身:“以前那些本来就什么都不算。二少,你那么玩得起的一个人,不要再说‘以前’,那些话说多了,就算是一碗酒的交情,我也不会把你留在这里。”感觉季江然的手臂有些无力的垂下来。
真的很晚了,她还有打算,所以不想纠缠不清。告诉他:“快睡吧,时间不早了。”她把门板带上。
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返回卧室,轻轻的打开门。季江然睡熟了,睡相很好,半侧脸颊陷在枕头里,呼吸均匀。
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出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心心念念,如果不走这一趟,一定会魔杖。开车的时候还想,她这样一定会遭天谴的,可是回不了头,明知不应该,仍旧执着的想要上前。就像前面有什么未知的东西蛊惑吸引着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深不可测,却越发想要看清。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连自己都劝不动自己,还是一无返顾的来了。
心底讷讷:“顾浅凝,你可真是疯了。”
季江影家的别墅漆黑一片,他和安子析如今都住在大宅,又是这样的大年夜,更不会回来。肯定只有几个下人,这会儿放年假回家,留下的也早已经睡下了。
从围墙上面翻进去,站稳后先打量哪里有监控设备,所以小心的避及。
她并不担心季江影会窥破她的行踪,如他所说,他没有那么无聊,除了出行任务会想知道她在哪里。没有哪个人装上感温定位器是为了二时四小时检测行踪的,只为执行任务万一不幸牺牲,基地能够及时感应到,接收到死讯,然后派其他人,还是怎样,以便另做打算。
现在她执行任务回来了,季江影绝对不会再监控她。这一点儿磊落的信任,他还是有的。
二楼的窗子看出来开着一条缝隙,看来是通风时忘记关上了,她顺着爬上去。再辗转到季江影的书房,上着锁,不敢胡乱的橇开,弄坏了,只怕要打草惊蛇。
万盛集团一被收购,他那些机密的文件一定都拿回来了。跟梦中的情景差不多,有电脑和保险柜,花费一点儿时间打开来,查看里面重要的东西。有他公司内部的各种文件,记载着许多重要的东西。而季江影做事认真,明细整理得十分清楚。可是一篇篇看下来,没有任何问题。又去开他的电脑,自己的书房里没有设密码,只是将文件隐形了。顾浅凝找出来,心脏跳得有一点儿快,滑动鼠标的手掌轻轻颤,呼吸也有些急促,可是目不转睛的盯紧电话屏幕,浏览的速度还是挺快。
看完之后松了口气,又有一点儿揪心,总之不轻松,如同有人当头一棒。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呼吸困难,于是将电脑关上,急需出去透气。按原路返回,出来的时候将书房的门重新关合,轻松的从别墅的围墙里面跳出来。
到底还是走错了这一步!
她不该怀疑季江影的,从那些机密的文件上看,他做事合法合理,就算有极端激进的地方,可是放在金融圈里就算不得什么。胜者为王,败者贼,大家都在依循着同样的游戏准则,别人可以玩,他自然也可以,这是他一个商人该俱备的素质。除此之外,他没有哪一个地方违法乱纪,严重出格或者不妥。
虽然今天她只看了一部分,或许也只是一小部分。可是,往往一个部分就能反应全局。不会这部分完美无缺,其他地方却不堪入目。
他是她的上司,组织里的长官。当她对季江影存有疑虑的时候跟怀疑自己的组织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大忌她从来没有犯过,这一次鬼使神差真是中了邪。
顾浅凝觉得自己有必要马上回基地了,或许在这里呆得太久了,连意念都开始松动。
竟然这样不安份。
季江然很早就爬起来,迷离着眼睛出来。他有起床气,而且很大。所以绷着脸,看出情绪糟糕。
顾浅凝听到声音从沙发上坐起来,眯着眼睛问他:“你干什么?起这么早?”
季江然连声音都十分冷淡:“我要喝水。”他想喝水自己又不动弹。顾浅凝见过他这个模样,以前在她那里过夜的时候口渴,天快亮的时候爬起来找水喝,就是这个模样。形容冷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顾浅凝甚至怀疑他有精神分裂。
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告诉他:“走的时候别搞出动静,我还要睡。”
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以为他喝完水就要离开了。所以抱上被子自动回房间,床上还有温度,加上他淡淡的香水味。顾浅凝不管那么多,一头扎进去睡着了。
没想到他放下杯子,又折了回来。显然也没有睡够,眼睛浅浅的眯着,缩进被子里起初背对着她。
顾浅凝见他又爬上来,在他背上推了一下。
“你不是要走了?”
季江然烦燥的一耸肩,一直退到床边去,离得她远一些。
闷着嗓子说:“不想睡你出去,吵死了。”
顾浅凝见他那个样子,也懒得动,就将就着睡了。
睡着睡着季江然转过身来,伸手抱住她,可是眼睛没有睁开,把她塞到怀里抱紧。下巴抵到她的发顶上,给自己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顾浅凝被吵醒,伸手推他。
季江然喉结动了动,嗓音低沉沙哑:“乖,老实点儿。”
顾浅凝推他:“你去一边睡。”
季江然向她靠近,威胁感已经十分强烈,只是他也很困倦,所以不想做那项运动。只是告诉她:“再吵现在就办了你,睡吧。”
顾浅凝看他死皮赖脸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安子析早上在饭桌上见到季江影,他再不回她的房间睡了。看到她,甚至有些面无表情。
简白唤她过来吃饭。
下人就快一步把轮椅推过来。
安子析唤了声“妈”开始吃饭。
她今天要去医院复查,简白就让季江影陪着她一起去。
安子析说:“算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简白不允:“那怎么行,你自己楼上楼下的一点儿也不方便,让江影带你过去,这是他应该做的。”转首看向季江影:“你一会儿就带子析去医院,今天的事情先放一放,陪子析做完检查再说。中午就不要回来了,在外面吃吧,子析到现在还没有出门,让她出去散散心。”
季江影眸子没抬:“知道了。”
一吃完饭,季江影去开车,安子析拿上衣服被下人推着出去。
季江影把她抱到副驾驶上,带上车门转过来,一句话也没说。
先去医院,全面检查之后,恢复得还不错,可是石膏还不能拆。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可以回去了。
安子析被季江影抱在怀里往下走,抬起眸子看他:“去吃西餐吧,就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餐厅。”
可是离午饭的时间还早,逛街肯定不行,先到咖啡厅里坐一坐。
才进去坐下来,季江影的电话响起来。是家里下人打来的,有些慌张的说:“少爷,你书房的门锁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好用了。”他吓的不得了,忙说:“没有人进去过,是今天早上打扫走廊的时候发现的。”
顾浅凝没开过那样的锁,不知季江影从哪里搞来的,发现一旦打开就没有办法恢复原样。离开的时候就发现了,可是没有时间修复,季江然还睡在家里,等他醒来了让他发现不在也很麻烦,只能丢在那里不管了。
只怕要是这一趟唯一的一点儿破绽,让人无可奈何。
季江影眸子眯紧,连薄唇也抿成一条线。
冷冷道:“窗子,门有什么异样?”
下人如实说:“检查过了,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季江影必须要回去看一看,他书房里有太多重要的东西。平时连安子析都不允进去,站起身要走,才想起安子析还坐在这里,她不能自如行走。
安子析看他接个电话脸色就变了,问他:“怎么了江影?发生什么事了?”
季江影只说:“家里可能进贼了,我回去看一看,让江然来接你吧。”
给他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呢?”
季江然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有些开心,语气轻松仿佛得逞:“在顾浅凝家里,怎么了?”
季江影握着电话的修指紧了下:“你昨晚住在那里?”想了一下还是问:“她整晚都在家?”
季江然有些恶趣的回过去:“一整晚都在我怀里,不在家能在哪里?”
季江影瞳孔缩紧,头脑中快速思萦而过。最后竟忘了打这通电话的目地,就那样挂断了。
垂眸看到安子析,头疼。
安子析问:“江然没有时间?”
“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吧。”
安子析马上说:“算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给我妈打电话,正好回家走一趟,让家里来接我就好了。”
季江影点点头:“也好。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