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爷比谁都气,直恨得牙龈痒痒,看到安家人的那副嘴脸,忍不住怒火中烧。
面上拼命的忍耐着:“那安兄倒是说说看,之前我们商量好的事情,现在你不脱这个口是什么意思?我们两家也算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不防直接说出来,何必这样见外生疏。现在安安是我们段家唯一的血脉,他回到段家,一定亏待不了他,这些我不用说安兄也能想得到。等他长大成人有了出息,也好能孝顺你们是不是?”
安桐心底里快速思萦,是这个道理。答应过的事情,这一会儿又反悔了,肯定惹得段家人不快。到最后撕破脸,安子析的事情他们要真是不管了,也实在是个问题。况且安家现在的日子拮据,之前才把下人都打发走了,预计着大房换小房。但是养一个孩子也要花不少钱,当时之所以找上段存,就是想让段家支付一部分孩子的抚养费,或者干脆抱回去养。就算安子析将来出狱,带个孩子也一定不好嫁。
思索再三,笑起来:“瞧段兄说的是哪里话,我们讲好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变卦就变卦,那我还是人吗?安安本来就是你们段家的血脉,什么时候想抱回去都可以,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里外。”
段氏夫妇终于松一口气。
段夫人着急道:“那吃过饭,我们就去把安安接回去。”
时间上是挺急,可是对于段家来说却已经是等了很久了。如今安家好不容易松口,唯怕夜长梦多,一个晚上他们就改变主意了。便决定当晚就将孩子抱回去。
打电话给段心语,一起去接孩子。许多东西也都不要了,段家会给他准备最好的。
只是送走的时候,段夫人心里难过。
这事还没跟安子析说起过,当时只说拿孩子当筹码,达到目的,真被段家抱走的事她还不知道。
安桐拍拍安夫人的手背安抚:“这事先不跟子析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反正这孩子没跟过她几天,不会难过到哪里去。我们这样做,也都是为她好。”
如火如荼进行着的,还有顾浅浅的那宗故意杀人案。
再没多久也就要开庭了,很不乐观。
顾夫人整天愁眉不展,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只是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段存是顾浅浅杀死的。没有人不信,连他们也说不出别的。
以顾浅浅的性情,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而且顾浅云打听的时候,只听说顾浅浅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她那样不是默认了是什么?
顾夫人问她:“这样是不是得判死刑?”
顾浅云不停的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转而一想:“妈,去求求浅凝吧,有二少出面,事情肯定会好办很好。浅凝既然肯给浅浅找律师,一定不会不管她。”
顾夫人变得踌躇起来:“浅凝两有两天就结婚了,我真不想这个时候拿东西事情去烦她。”
以前顾浅凝有事的时候,他们哪一个不是躲得远远的,没有一次帮得上忙。现在她结婚,却要拿这种事情去烦她,顾夫人这心里总觉得过不去。
顾浅云想了一下,是有些不妥。
“那等浅凝和二少的婚礼举行完了,趁着她心情好,你再去找她说说。”
其实就算不去说这事,顾夫人也很想去看一看顾浅凝。再怎么都是女儿出嫁,她这心里许多天来不是个滋味,就想当面跟顾浅凝说几句话。
没想到当晚季江然就给她打来电话。
“阿姨,我和浅凝后天举办婚礼,我怕她多少会有些紧张。不如你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让她会觉得好一点儿。”
顾夫人欣喜若狂:“二少,那好,我去看看她。”又说:“二少,真是谢谢你了……”哽了一下,再说不出话来。
季江然只说:“客气了,是我该谢谢你。”
再怎么都是这个女人将她带到世界上来的,季江然想,顾浅凝这些年生活的不好,或许内心里也不想这样孤孤单单的嫁。
第二天下午季江然的司机过来接她,将她送到顾浅凝所在的别墅去。那时候顾浅凝睡完午觉起来,正好有精神头。
顾夫人看她住的好,穿的好,还有下人里里外外的照顾,就安心不少。
笑了一下:“二少对你真的很好,结婚了,又很快就当妈妈了,就不再是小孩子了,跟季家的人要好好相处。”
顾浅凝看着她,漂亮的嘴唇微微的抿着,竟有一刹那的时间说不出话来。
半晌,只问她:“你后不后悔将顾浅凝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顾夫人愣了下,最后摇了摇头,眼眶已经湿透了:“不后悔,我从不后悔生下你。我后悔的是,没有好好爱你。”
往事不能再提,提起就是锥心之痛。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遗憾终生的人比得了癌症的人还要悲摧难耐。
顾浅凝淡冷的笑:“如果时光倒流,你这样软弱的性情,还是回做出同样的事情。”她顿了一下:“抛夫弃子。只会把不幸留给别人,自己苟延残喘。”
顾夫人狠狠颤了下,眼睛流得更加汹涌:“浅凝对不起!”
顾浅凝抬起眸子盯紧她:“你的确有对不起的人,可是不是我,我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
今天她似乎异常锋利,说出的话直戳人心,像一把尖利的刀子,狠力的扎在心口上,一下下,直到让疼无所遁形。
恶劣的让人对她心生恨意,这样恶毒的女人,即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该后悔生下她的吧?
顾浅凝站起身:“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出门。”
顾夫人来这一趟短短几十分钟,就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难以置信这是她的女儿,只怕要心寒得此去经年都不愿再想起来。
顾浅凝觉得这样很好。
下人送顾夫人离开。
顾浅凝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起身上楼。
拉开柜门,将一件大红的裙子拿到手里,这个颜色这样艳丽,腥红得像血一样,穿在她的身上却异常好看。坐到镜前给自己化了清淡的妆,很淡很淡,淡得几近看不出,却让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动一动唇角,明艳不可方物。
长发绾起来,松散大方的流云髻,以前刻意学来的,看着简单弄起来繁琐,学会之后一次也没梳过。没想到手不生,弄出来这样好看,连自己都不可思议。
她要出门,而且是自己开车,直接去了东帝。
前台小姐眼前一亮,认出她。礼貌的跟她打招呼:“夫人,您来了,季总在楼上。”接着把电话打上去。
季江然亲自下楼来接她。
一出电梯看到她,微微眯起眼睛,明明是惊滟,却像不高兴似的。过来扯上她的手腕拉到电梯里。修指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细细打量。
“化妆了是不是?打扮这么漂亮出来干什么?”
顾浅凝好笑:“就因为要出门所以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在家穿什么,谁会想那么多。”
她在家时的样子季江然也不是没见识过,衣服松松垮垮的穿,都是捡舒服的,哪里会认什么牌子。有的时候穿着他的衬衣也能呆一天,头发拿很大的发夹一掐,利落就好。
季江然俯身亲她,那样用力,不如说是啃。把她嘴上泛着光亮的唇膏都吃进嘴里去。喃喃:“对孩子不好。以后出门不准打扮得这么漂亮,你是有夫之妇,这样是想让我吃醋是不是?这个颜色的衣服也不许再穿……”他揽着她,竟像无计可施:“不化妆也不行,干脆别出门了。”
电梯门打开,他放开她。
秘书已经迎在电梯门口,也是一张口就叫她“夫人”。
顾浅凝跟季江然进到办公室里,才说:“不穿了,以后再也不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了。”
季江然笑着:“在家里可以穿,穿给我一个人看。”指腹漫不经心的勾画她的眉眼:“你怎么跑来了?”她平时不喜欢到公司来找他。
顾浅凝抬眸看他,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她很少这样看人,没有傲慢没有冷清,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其实这个男人长得才叫漂亮,眉目生得跟画一样,五官本来就精湛,组合在一起更是巧夺天工。
她伸手环上他的腰,只说:“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四个字,刹那间季江然就已经在心里回味了千百回。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跟他说话,一张口不加避及的就说她想他了。
季江然咧开嘴角笑,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阳光灿烂。
“今天怎么这么乖?嗯?真的想我了?”
他忍不住亲吻她,又深又长的吻她。
这个人真的很好哄,只要她说一句动听的话,服一下软,他就能柔情似海。应了那句话,他会把她宠到天上去,即便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攀梯为她摘下来。
顾浅凝呼吸有一点儿重,推了推他,说起话来软软的:“你把我的妆都吃掉了。”
季江然抱着她喘气,胸膛跳动得厉害,撞击着她的。
沙哑着嗓子:“吃掉正好,省着你卸妆了。”他用嘴唇蹭着她的脖颈,腻着她说:“我更想你,每分每秒都想你。老婆,我想死你了。”
顾浅凝缩在他的怀里。
半晌:“嗯,我知道。”
季江然轻轻的叹了句:“我爱你呢……”
可是他不敢再出口问她了,问她:“你爱不爱我?”他这样的人竟也有害怕一件事的时候,他真的是怕了。
原来自欺欺人真的有,有些事不去问不去想,就可以以为本来就是那样的,一辈子执意的相信下去。就像……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顾浅凝攀着他的肩膀,看窗外的日影无声。从他这里看到的风景很瑰丽,气势又澎湃,所以他才有这样的王者之风。
只觉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秋季金色的暖阳照在玻璃窗上,竟像是泛起无数的微波,波光粼粼的,没想到夕阳也会这样璀璨。
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浅浅的眯起来。世界安静如斯,顾浅凝从来没觉得这样宁静过,想起那句“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只有一个人的心跳和喘息,近在咫尺,鲜活又清析。
而她的手臂缠在他的肩膀上,软软的,越来越无力。垂下之前,从他怀里退出来,隔着一点儿距离更加看清他。
眼风略带几分妖娆,笑一笑风情万众。
“你怎么不问我爱不爱你?”
季江然眯起眸子,小心翼翼:“你爱吗?”
顾浅凝果然就不说话了,不爱,一定是不爱的……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她是铁石心肠,杀人或者被杀,她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会爱人呢?
所以,每次当他问起来的时候,她甚至不会去思考。没哪一次是真的想过,觉得没有必要,答案只有一个,她从来无比肯定。
却原来不是这样的,当他重新开始回家,拥她入眠的时候,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她竟然无比贪恋。明明憎恶他至极,如果有可能,她想杀了他,跟他同床共枕也像逼不得已。可是,某个午夜梦回,她从睡梦中醒来,看他近在咫尺的睡颜,离得那样近,呼吸相距可闻。她感觉安然又心动,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急,她就明白了,他爱这个男人呢。哪怕明明知道,这爱是带着毁灭性的,总有一天要粉身碎骨,她不该爱上他,可是她仍旧爱他。
是的,她爱眼前这个又憎又恨,将她算计得骨头渣都不剩的男人,是怎样的一场孽缘啊。
再铁血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一直以来她竟然不敢承认。
他的手臂霸道性的横亘在她的腰上,想翻个身他都紧紧的揽着不放。那一晚顾浅凝用指腹描绘他的眉眼,仿佛连他每一根眉毛都数过来。她的爱也是狂热而偏执的,被她爱上一样会变得很麻烦。
顾浅凝看他眼光黯淡下去,却不允他低下头,双手捧上他的脸。垫起脚尖吻上他的上唇角,吐气如兰:“谁说我不爱你?不爱你我会一而再的被你哄上床,不爱你,会被你准确无误的算计到?”季江影说的从来都没有错,她就是傻了,脑袋里都是浆糊,才会轻易相信他的无害,明知道他居心叵测,却没将他利落的推出去。她狠狠的咬他,听他轻哼一声,他的血液已经漫进他的嘴里,咸腥的味道,而她甘之如饴,竟又狠狠的吸了几下。“你的身体里流的血呢,我怎么会不爱你。”
季江然对她的这个小动作几乎是哭笑不得,心中却不可思议的狂喜。她的话让他震撼,很有几秒钟的时间是无法正常思考的,大脑一片一片的白,只是呼吸渐渐急促,心律不齐紊乱。
眯起眼睛,重重的吸了口气:“你刚才说什么?”
顾浅凝一字一句:“我爱你。”
季江然眉舒目展,拦腰抱起她打转。惊喜突如其来,就跟做梦一样,让他无法招架。除了叫她的名字,他什么都做不了。从来没有这样难求过一件事,真是跪在佛前求五百年,仿佛都求不来。他以为永远得不到的时候,她却笑嫣如花,咬着在他听来最动听美妙的字句,说她爱他。
“浅凝……老婆,你没骗我是不是……你说你爱我是不是……”
顾浅凝被他转得头晕目眩,被他放下来了,扶着他仍旧感觉站不稳,天地都是摇晃的,而她的心也一下一下的荡,像被人撕拧着,那样疼。
只有沉溺在他激烈的吻中,才觉得好过一些,心口不会那么憋闷。
漾满落日余辉的办公室里,两个人热切拥吻……
心与心从来没有这样贴合过,才真正的感觉夫妻同心,两个人是一体的。
残阳如血,漫布全身,俨然红烛滟滟,照着彼此的眉眼,亦是一身红妆。季江然动情的捧着她的脸,此刻的顾浅凝美到让人心碎,这样令他心神不宁。
“老婆,明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季江然的老婆了……”
顾浅凝埋首在他的怀里,一侧脸颊轻轻的蹭着他,像是一只猫。想起最初的时光,他挑起她的下巴看她,两个人眼中皆是陌生,她不认得他,他仿佛也不认得她。一切从那一刻重新开始,刚刚开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他和她的开始与结束,中间不掺杂任何一个人。
“季江然,以后你再也不能三心两意,你是我的人了,到死都得是。就算我死了,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希望你过得幸福,过烟云烟一样忘记,很快又爱上其他女人,你的心里只可以装着我。不能看别的女人,更是不能碰,到死也要孤孤独单的。”
季江然嘴角噙着笑:“不可能看别的女人,也不会碰,你要死了,我陪着你。倒是你,要一心一意的,我从来都是全心全意。”
虽然快下班了,还是顾浅凝先离开。明天举婚礼,当晚有太多的事在等着季江然。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明天有她累的。
顾浅凝整理好妆容从里面出来,进到电梯里冲他挥手。看他站在办公室门口那里看着她,从来没见他这样高兴过。上身着单件衬衣,扯在皮带外面,领口松散着,那样慵懒又随意,像极了平常男子,可真是她的老公了。
听说季江影回来了,今天中午就到了,她已经打听过。季家乱糟糟的筹备一切,他肯定不会呆在那里,直接回了自己的别墅。
顾浅凝知道在哪里,就开车过去。
听说派去岛上的几个间谍又死掉了,在旁人看来神不知鬼不觉。
可顾浅凝知道是怎么回事,终有一天,季江影会将整个基地吞噬掉,那是他的终极目标,他很快就要办到了。这个男人乘风破浪,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天下。
季江影没想到顾浅凝会来,开门看到她,怔了下。
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视之,娇艳无绝。本来是蒲松龄用来形容女鬼的一句话,季江影觉得用来形容她就极妙,其实那些女鬼狐仙是很漂亮勾魂的。
“你来做什么?走错门了?”
顾浅凝直接穿鞋走进去,只说:“我知道你是季江影。”
季江影将门关上。
走过来,也没说招呼她,淡冷的坐到沙发上。
顾浅凝看了他一眼,觉得口渴,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水。
季江影抬眸:“我的。”
顾浅凝一仰首,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将空杯往茶几上一放,看到他淡淡的钩了下唇角。
她面无表情:“听说派到你们岛上的几个特工死了。”
季江影腿上摊着一本文件,没抬头,漫不经心说:“是死了,死的惨烈,你们几个还远远比不上。”
顾浅凝冷笑:“他们不是你的手下么?”
季江影怔了下,深邃的眼睛眯起来,定定的看着她:“不是,我的死下早就已经死绝了,其他人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关系。”他哼声:“就算现在不死,最后也一定要死,早走晚走有什么区别?”
是啊,这样听起来似乎没有区别。
季江影按了一下眉骨,蹙起眉:“你来到底做什么?你现在是我弟妹,这个时候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你怕么?”
季江影“哧”地笑了嗓:“我从来没怕过什么。”
顾浅凝直接说:“你怕过,你怕你的天下毁于一旦。你怕得要死,瑟瑟发抖,只怕连觉都睡不好。”
季江影骤然动怒,起身掐住她:“顾浅凝,你找死!你以为明天季江然娶你,我就不敢弄死你是不是?”
------题外话------
明天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