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往日里是咱们家对不住你,我让杨管家给你备了些补品,算作我的心意。来日,府中恐怕还要多多倚仗你才是。”家事处理完后,裴扬留下了焦大,让小厮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到焦大手上。焦大本不在乎身外之物,唯有对宁国府的一腔热血,这些东西不过是她的一些心意罢了。焦大几番推辞不过,方才收了下来。随即便请示裴扬,带着一帮老兵前去做事,整个人不见往日的推搡愤恨之态,反而精神抖擞,健步如飞。这次,裴扬还重新分配各处奴仆的领的差事,再不留清闲岗位。因而这几日裴扬并不出门,反是一心一意窝在府里,尽心尽力做个宅女,哦,现在是宅男了,只督促着各处重新上手,最多不过去家学里转转罢了。与此同时,裴扬让贾琏回了西府一趟,看看进展如何。裴扬并不放心贾赦,如今贾赦虽然不再糊涂犯事,只是离令行禁止还有很大差距,更兼荣国府为非作歹的奴才们十有八九是贾母身边的,往往仗着是府里的老人不把小一辈的主子放在眼里,依贾赦的心性能耐恐怕多是落于下风,正好也让贾琏试一试身手。
贾琏往自己家去的时候,问裴扬借了身边常用的墨砚和墨书。裴扬在心中赞叹这贾琏着实聪慧,竟是能举一反三,复又抽调几个随宁国公出征的老兵随同前去,好让荣府的一干刁奴掂掂分量,也趁势提醒贾母谁才是荣府的主人。果然,贾母虽然静居佛堂,可到底管理荣国府上下十多年,心腹耳目布满了各处紧要岗位,竟让贾赦无从下手。再者说来,贾赦并非无所顾忌,虽对贾母失望,到底念着生养之恩;也唯恐自己动作过大,给儿子带来负累;兼之不甘心让贾政一房白白得了贾母全部体己,因而不敢深深得罪了贾母,因此不仅不能如裴扬般干净利落地解决问题,反倒拖拖拉拉,竟差点被一干奴仆们辖制了。
裴扬听了管家的汇报,不禁叹了口气,即使族里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这贾赦还是立不起来,真真又一个阿斗。“父亲,您既已料到此处,必有应对之法何不替琏叔叔走这一遭?”贾蓉见父亲神色极为疲惫,反倒比处置家奴更为上心,结合管家的回禀,只觉得西府的大老爷太糊涂了,忍不住问道。“蓉儿,你已正式进了学,也该好好思量鹊巢鸠占是何意?越俎代庖又是何意?父亲虽身为族长,也只是对影响族中命运声誉的大事处置一二,万万没有随便插手人家家事只说。你们日后长大成人,难不成还要为父一直在背后替你们收拾吗?”裴扬看着贾蓉,温言教导道。“父亲。”贾蓉有些慌乱,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听得裴扬言中之意,竟是打算以后不再管他,心中很是凄苦焦急,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裴扬看着贾蓉不加掩饰的依恋心焦,心中一暖,抚摸贾蓉的额头,笑道:“傻孩子,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哪里舍得抛下蓉儿?只是蓉儿渐次长大,为父也终将老去,你又何不发愤图强,让为父也享享清福?为父本不过是感叹之语,竟是惹得你这一脸的泪,跟只小花猫似的。你既有此见解,不如给我说说,这贾赦做事有何不妥?若是说得好了,今日便叫小厨房做你爱吃的菜,满足你这小馋猫的口腹之欲。”
贾蓉略有些脸红,胡乱用帕子擦了擦脸,匆忙起身,恭敬地站在裴扬面前,略略思索一番,方开口道:“依儿子看来,西府的奴才固然可恶,大老爷也行事也未必周全。西府老太太既已在族人面前丢了颜面,被父亲勒令在佛堂静修,大老爷自然应当担起责任,恪尽孝道,为西府老太太除去作恶的奴才,还老太太一方清净,也免得老太太被那一干小人连累。”贾蓉本就年幼,自是不能讲贾赦的不是,只磕磕巴巴地把所想之事隐晦说出。裴扬不由失笑,“你说的本不错。只是蓉儿,连你都明白的道理,贾赦又如何不知?他之所以缩手缩脚,不过是贪心作祟罢了。这贾赦一味忍让,只怕今后西府还有不太平的日子呢。”瞥见贾蓉略带迷糊的眼神,裴扬也不着急,只慢慢分说:“我虽做主两房分家,也只分了荣国府的公帐上的东西和库房里的财物。西府的大老爷不免有些得陇望蜀,又算计上了老太太的私房。这人一旦有了弱点,自然好拿捏。我冷眼瞧着,如今贾琏尚小,邢夫人亦是目光短浅,贪婪吝啬之辈,只怕舍不下这丰厚的体己。贾赦的心性,西府老太太想必了如指掌,照此下去,只怕这贾史氏未必不能翻身。”
“哥哥,为何不一并处置了西府的老太太?偏心自私,不识大体,白白叫人恶心。”贾琛原先只在一旁悉心聆听,只年纪尚小,自然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西府一团乱麻,那西府的叔父也是毫无担当,反倒白费了自己哥哥的心意筹谋。“处置,如何处置?贾史氏的娘家俱是明理之人,又是我们府上的老姻亲,这贾史氏也没做下王氏那般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不依不饶,反倒破坏了两家的情分,显得我们过于斤斤计较罢了。”裴扬娓娓道来。“好没意思,这也顾忌,那也顾忌。照我说,虽然不能为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可是为了不让玉瓶受损,竟是连老鼠都碰不得,反倒是本末倒置。”贾琛不满地嘟起了嘴巴,抱怨道。
“妹妹可是在说哥哥的不是?”裴扬不禁有些好笑,难为这丫头如此的心直口快,心下却是十分赞同,直接处置了贾史氏,便去了最大的阻碍。只是这未免太过儿戏,既是在世上行走,哪里真正由得人心意。“既如此,不妨做个试验可好?”贾琛和贾蓉都看向裴扬,眼中流露些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