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说陆扶疏送来的,全是自己爱吃的,且能护胃的水果;身受重伤时,即便对自己如何厌烦也让人端来的和扶疏做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粥;还有眼前一如往日那样形影不离的青岩——
一个虽然绝不可能却又太过诱人的想法一下跳入秦筝的脑子里。
太过震惊之下,秦筝反而不敢再开口,唯恐一说话才发现,眼前的一切美好都会灰飞烟灭!
正自激动,突然发现扶疏眉峰竟是蹙起,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秦公子,这般毫无教养的女子,再瞧下去只会脏了眼睛罢了,咱们——”已经追过来还特意和秦筝并肩而立的薛瑶却是大喜过望——
以前秦筝对自己总是爱理不理的,本来还担心,自己这么贸贸然跑过来,会让这个总是高傲的不得了的秦公爷不喜,没想到自己都站的这般近了,还说了那么多这个狐狸精的坏话,秦筝都没有反应。
当然,薛瑶并没有盲目的认为是自己太过美貌才使得秦筝发生这样大的转变——那个骚狐狸确实长得比自己漂亮。可漂亮有什么用,男人都是有野心的,娶一个有助益的妻子才靠谱!
就凭自己的家世,就能把这贫贱女甩个十万八千里远。
就说秦筝还是个聪明的吗,这么快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你说什么?”秦筝霍的转过头来,脸上已是染上了怒意。
薛瑶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道:
“我说这般毫无教养的女子,合该关到天牢,没得污了眼睛——”
“是吗?那你倒说一下,为什么要关进天牢?”秦筝状似云淡风轻,依旧端坐的扶疏嘴角挑了一下,忽然觉得胸腔里酸酸的——
有多久没看到阿筝这样蔫吧坏的样子了?
小时候就是这样,但凡这小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庄里就会有那个人要倒霉了。
同一时间,秦筝几乎条件反射般瞧了扶疏一眼,却又迅疾回头——
果然,和从前一般,心领神会的样子——
只是那纵容里却又有着太多的辛酸……
薛瑶却被秦筝百忙之中还要和扶疏“眉来眼去”弄得怒了,当下看围得越来越厚的人墙特意拔高声音道:
“秦公子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又怎么会见过这般乡下来的野蛮无知毫无教养的女子?以为行宫重地和他们那穷乡僻壤一样的吗?竟敢在行宫外行刺刺杀之事,当真是找死!这样肮脏的东西——”
却被秦筝一下打断,声音诧异之极:
“薛小姐是在说自己吗?”
“什么?”薛瑶一下呆了。
秦筝声音更响:
“听说薛小姐来自南疆,啧啧,本公倒是去过那里,确实算得上是穷乡僻壤了,没见过什么世面也能理解。只是你爹娘都没好好教养过你吗?怎么竟是如此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女子!”
薛瑶身子一晃,好险没气晕过去:
“你,你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秦筝神情讥讽,“方才不止是我,很多人都亲眼瞧见,你驾车的马儿明明是自己的手下挥刀斩杀的,怎么竟敢如此无耻赖到陆小姐身上?你便是想要出名,尽管出名便是,何必攀扯无辜人?你爹再是南疆大帅,这样做也太欺负人了吧?”
“阿筝!”姬珍娘没想到关键时刻,秦筝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硬是放着自己要给他定的未婚妻不护着,而要给那上不得台面的陆扶疏作证。忙拿出家族长辈的威严,“你又知道什么,可不要被美色所惑!”
早在认定陆扶疏应该就是姬扶疏后,秦筝就想通了,齐渊也好,姬珍娘也罢,定然曾经做过对不起扶疏的事,不然,青岩不会对他们这般仇视!原先便看两人在一起有些不大顺眼——
秦筝心里,齐渊既是一再对外宣称,他的真爱是扶疏,就不应该再另娶他人,可自己去了南疆后才发现,齐渊家里除了姬珍娘外还有其他姬妾!
虽然不清楚扶疏和他们的纠葛,可只要得罪了姬扶疏的,别说一个姬珍娘,就是自己爹娘老子都得翻脸没话说!
当下脸一沉:“郡王妃这话有些唐突了吧?本公如何,自有家中长辈处置,和郡王妃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据我所知,陆小姐最是知书达理的一个人,没看见这么长时间,虽是被冤枉了,陆小姐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倒是那些真正毫无教养的,不但丝毫不知羞耻的胡说八道不说,还恶人先告状。只是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这里可不是南疆,某些人想要一手遮天,怕是难了点,但只那般不知羞的丑恶嘴脸,徒留笑话罢了!”
除了扶疏,这世上有哪个人可以对我秦筝指手画脚?!从前自己还小,事事全须扶疏照拂,现在终于有能力去回报扶疏了,这些人竟还敢当着自己的面欺负扶疏——
甭管是不是,秦筝这会儿已经认定,陆扶疏就是姬扶疏了!
“你你你——”再没想到秦筝说话竟是这般刻薄,薛瑶简直要被骂晕过去了,姬珍娘也险些背过气去,“好好好,好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忘恩负义之徒?”扶疏不知什么时候靠近姬珍娘,“曹珍儿,这句话你说的是自己吧?”
“曹珍儿?”姬珍娘一滞,不敢置信的抬眼瞧向扶疏,那模样如同见了鬼一般。
曹珍儿是她寄身妓院时的名字,当初叫了足足五年之久,可后来被齐渊接到恭亲王府后,这个名字也就随之被刻意忘记,近十多年来,更是连姬珍娘自己都已然忘记。
唯恐刺激的不够,扶疏又往前一步,来至姬珍娘身侧,轻笑一声,声音虽不大,可听在姬珍娘的耳里却宛若五雷轰顶:
“当初可是姬扶疏小姐亲自去妓院接了你出来,扶疏小姐待你若妹,可你这贱人又是如何回报他的呢?竟然转头就和齐渊勾搭在一起——”
扶疏声音很小,除了姬珍娘,并没有其他人听到,秦筝因怕扶疏吃亏,倒是紧紧跟上前护着,正好听到了这几句话,神情先是震惊,继而回头无比暴怒的瞧着齐渊的方向。
齐渊正自莫名其妙,实在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竟是惹得秦筝如此敌视。正自揣测,忽听姬珍娘发出一声极为渗人的惊叫,然后指着扶疏直着嗓子道:
“鬼,你是鬼——快来人,拿火把,拿鸡血,快收了这鬼——”
明显已是语无伦次。
没想到姬珍娘突然癫狂般哇哇大叫,齐渊顿觉脸上无光,忙快步上前带住姬珍娘往后去,一面厉声命令大内侍卫: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些刺客拿下——”
秦筝却是上前一步,一指薛瑶的那帮侍卫:
“是啊,这样蠢笨的奴才,自然该抓起来千刀万剐——”
侍卫们顿时被弄糊涂了,一个郡王爷指东,一个国公爷却是指西,这到底是闹哪样啊?
薛瑶却是怒极反笑,扬声道:
“来人——”
自己身为南疆大帅的独女,带来的可还有薛家的亲军,都是纵横沙场的无敌骑士,足有数百人呢。即便这些大内侍卫不听话,自己也有能力现在就格杀了陆扶疏这贱人。
薛瑶话音一落,长街的东面果然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方才薛瑶跟人发生冲突时,就已经命人唤来亲军待命,现在一听薛瑶叫人,当即就冲了过来。而且个个张弓搭箭,箭尖正对着扶疏一行。
秦筝和青岩等人大惊,齐齐护在扶疏身前。
薛瑶冷笑一声:“想欺负本小姐,也得问问本小姐的爹南疆大帅同意不同意!”
扶疏尚未说话,长街另一头也是一阵暴雨般的马蹄声,一个清隽的声音随即响起:
“南疆大帅很了不起吗?想要欺负我家扶疏,也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