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梧桐苑回来的路上,妙玉捧着太夫人赏的玉雕很是高兴,甚至有了些十三四岁小姑娘的雀跃之姿。走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到裴子慧身边小声道:“少夫人,您是不知道呢,太夫人她平时是不爱搭理人的,就算是府上的几位小姐,见了她的面也常常是被训斥一顿,不知道为啥,今儿居然和您这么投缘。”
裴子慧一笑没有言语,继续向前走。
虽然妙玉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痒痒,非常想知道其中的原由,但是裴子慧不说,她自然不敢多问。只好低着头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天空中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像一群洁白的精灵,在空中跳着灵动的舞姿,裴子慧不由被眼前的雪景所着迷,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呢喃道:“我爹常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了!”
妙玉在一旁陪着笑,似乎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走过来的晚秋却接话道:“少夫人,我家也有田地。我爹说冬天的时候雪大,明年春天土地就湿润,适宜春耕。”
“对!”裴子慧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共鸣,歪头问晚秋,“你家有多少田?”
晚秋一笑,“回少夫人,不多,才十六亩。还不够一家人的口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家里弟弟妹妹也多。”
“慢慢会好的。”她拍了拍晚秋的肩膀。
晚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在裴子慧身后紧紧跟了上去。
裴子慧又问,“晚秋,你见过雾凇吗?”
“少夫人说的是树挂吧?”
“对!”
“见过!”晚秋一笑。继续道:“我们村的后头就是一片山林。每到三九严寒,大地冰封时,山中的树枝上就挂满了树挂,太阳一照,还闪闪发亮呢,可美了!听我爹娘说那树挂是神仙洒在树上的花朵,每逢有树挂霜花的时候,如果多到山上走一走摸一摸。就会给自己增加福气。”
裴子慧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雾凇,俗称树挂,是在严寒季节里,空气中过于饱和的水汽遇冷凝结而成的。一般是要树林旁边有水,水蒸腾成雾气。夜幕降临后。气温就会下降,然后这蒸腾的雾气,慢慢地。轻轻地,一层又一层地给松针、柳枝镀上了“白银”。最初像银线,逐渐变成银条,最后全是银松雪柳了。
所以清早起来的人们,就会看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壮观景色。
对于裴子慧而言,过去的这几年冬天,她和几位哥哥每晚睡前都祈求早晨醒来有树挂可看。那是一种美妙又充满欢乐与惊喜的日子,如今嫁进深宅大院,别说是上山。就是看一看雾凇恐怕都只能在梦中了。
也许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得到却又不断失去的过程。现在她不但得到了顾青城的爱,还得到了他给予自己最大的肯定。那就是将她明媒正娶抬进了家门。可是伴这一切的同时,她似乎也感觉到从前的一切正在她手中慢慢流失……
“雪似乎越来越大了,少夫人,我们回吧!”妙玉自身后搀上她的手臂。
裴子慧笑了笑,拍了拍她扶在自己手臂上嫩手,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妙玉一愣。继而微笑说:“是。”
“兵书上说,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想必与人打交道也是如此。”
妙玉又一愣,似乎是没有领会。
“也就两个字,回忆。”裴子慧边走边说。
“回忆?”妙玉更不懂了。
裴子慧叹了一声,“回忆过去……那是一种感情交流的最好方式……”
妙玉沉默良久后,飘上脸颊的表情中就多了些敬畏。
新婚第一天,似乎很忙碌。
而且将军府的宅院过大,无论到哪一个院子都要走上好一会儿。不过好在天黑之前总算是把那几双鞋按着次序送完了。
回到暖秀阁之后,裴子慧感觉自己都累瘫了。
这种累与在家时到山上疯跑,到田里干活是完全不同的。那种累是没有顾虑的,甚至是带着欢乐的。而现在只要她出了暖秀阁的大门,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是否整洁,仪态姿势是否端庄,甚至是每说一句话都要到脑子里转几个弯弯然后再出口。累!
晚上,她终于趴在自己的大床上不想动了。
同时对妙玉等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了。”
“可是……”妙玉犹豫,少爷还没从老爷那边回来,只留少夫人一个人在房内会不会不妥。
裴子慧看出她的犹豫,补充道:“有事我会叫你们,下去吧。”
她的冷静与果断让妙玉没有再反驳的话语,只好带着绿竹和晚秋悄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