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深深低着头,四处闪躲着眼光,不敢和台阶下雨地里死不瞑目的尸首对视。
那紫披风队长却对他的提议生了兴趣,大步跨下台阶,里正赶紧举着伞小心的跟上去。
……女子已经跑不动,在满地尸首血水间艰难的爬,她心底模模糊糊记得,县太爷因为雨大也没有走,现在住在后院客房里,那是一县之主,是父母官,是堂堂官沅县数十万百姓的保护人,今日李家惨案尸横遍地,只要他老人家在,好歹总会给个公道!
李家的仇,她得报!
便是这么个最后的希冀,支撑着她以残破之躯,一步步在雨水横流中挣扎,向着几步便可以跨到,如今却如天堑般难越的后院爬去。
后院客房里,孟扶摇盘膝安坐,吩咐急急赶过来的铁成:“一步也不要出这屋子,不要让人惊扰我们,现在我俩就靠你了。”她瞟一眼闻声也赶过来的钟易,低声道:”记住,你责任重大。”
铁成会意,重重点头,他转个身,背对孟扶摇面对窗户,拔剑在手,眼睛眨也不眨的守着。
雨太大,冲去一切呼喊嚎叫,在那样轰然如雷的雨声里,想要辨出异声实在很难,铁成却突然皱了皱眉。
他隐约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呼唤爹爹的声音。
铁成睁大眼,试图从茫茫雨幕里寻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然后,他看见后院院门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爬来。
女子在爬,大雨中泥地里,拖着一身的淤泥和血迹,用肘尖和膝盖,走这一生里最凄凉最艰难的路。
那紫披风队长噙一抹冷笑,亦步亦趋慢慢跟着,她挣扎爬一步,他悠悠走一步,头顶上里正小心的打着伞,风雨不着,他懒懒的抱胸笑着,目光在地下湿透了曲线毕露的女体上溜来溜去,觉得那臀儿娇俏隆起,那肩线薄而俏丽,雨水湿透衣襟半露不露闪着水光的肌肤,还有那般挣扎蠕动的姿态,比在床上剥光了更多一分韵味,更能激起男人血脉深处涌动的****。
他咽着口水,觉得下身又紧了紧。
后院已经在望。
正对着后院门的三间厢房,住着一县的父母官,尊贵矜持的县太爷,李家媳妇的最后希望。
县太爷醒着。
他是个浅眠的人,尤其这些年银子拿多了,越发走夜路怕碰见鬼,没事睡在自己家里还要半夜爬起来数床下的银子,何况睡在别人家里。
他缩在窗户后,舔破窗户纸,抖抖索索的看着那女子在暴雨里鬼一般的蠕动爬来。
他身边还有同住的乡官坊长,一般的惊惶抖如筛糠,眼见李家媳妇一寸寸以肘支地鬼似的爬过来,身后男子狞笑着步步逼近,越发慌张怨恨,想着那女子把那杀人不眨眼的紫披风带进后院,使他们陷入危险,忍不住“吓”的一声低低骂:“嘿!这女子!这女子!”
县太爷无奈的捂住眼,叹气:“昏聩!昏聩!”
也不知道在骂谁。
李家新妇听不见贵客的低骂,她抬起血水泪水雨水横流的脸,满怀希冀的看着台阶上紧闭的门,恍惚中仿佛看见县太爷大步推门走出,义正词严的叱骂这些恶狼,大手一挥带着官兵冲上,救下她,为李家老小报仇。
然而雨那般哗哗的下着,门依旧死死的闭着。
“大人——”
哀婉的女子,挣扎着爬上台阶,去扒门环,紫披风队长冷笑看着,也不阻拦。
“她敲门了,她敲门了,说我不在,说我不在啊——”
“大人别慌,别慌,装睡就好……”
“大人!”女子推不开门,门被凳子死死顶住,她趴在台阶上,半身雨中半身门前,砰砰砰落地有声的磕头,“大人……求您救救我……”
“死女子死女子!”大人背转身,被子往头上一蒙,将哀恸欲绝的女声和倾盆雨声都隔在人家提供给他的厚重保暖的被褥之外。
门内风雨不惊,厚被子裹成茧,门外鲜血横流,雨地里泪成殇。
正义和热血的星火,从不会开在卑陋的心田。
女子仰起头,额头上一片青紫鲜血涔涔,她却似乎并不觉得,只是突然安静下来,静静注视着那扇属于她家的,却永远也不会对她开启的门,刹那间明了这尘世的肮脏和无耻,人性的怯懦和自私。
紫披风队长却已经不耐烦的狞笑起来,大步上前,一把拎起那女子头发,转身就走。
“大人,”里正急忙举伞追过来,指指这间厢房更后面一点,道:“今天好像有几个江湖客在这投宿呢,武功好高的,您看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