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门外,一声轻轻的叩门声,随后是一名部下恭敬的声音:“有一位客人求见。”
“什么狗屁客人!不见!让他滚!再废话就打断腿赶出去!”刘縯正压抑着的不悦心情,终于找到了释放处,冲着门外暴喝了一声。
“是。”那部下隔着门,依旧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开去。可过了一会,门却又被轻轻叩响。
“主人……”那部下的声音里透着为难:“那客人说,除非见到您,否则他不走。他还说……让我给您带一句话。若是您听了这句话之后,依旧不愿见他,那他就自己打断双腿,自行离开……”
“那就让他自己打断!”刘縯刚刚不耐烦地吼出,心中却突然一动:“你……且等等。他那句话,是什么?”
“是。那位客人让我对主人说,‘长安行,须匿名,方为吉。其为难处,吾可助之。’”
刘縯听完,双眉渐渐拧到了一起,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良久,他才大步走到了门前,重重拉开了门扉,望着眼前低垂着头的部下,沉声道:“带他上来。”
……
李通坐在房间内,表情悠然自得地上下打量着四处的陈设,时不时发出赞叹声。
在李通被带上来之前,刘稷已经被带出了房间,屋内只剩下刘縯与刘秀兄弟二人。刘秀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好奇地上下扫视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俊秀年轻人。
而刘縯,则斜斜靠在墙壁上,手中把玩着短刀。一柄刀在掌心中上下翻飞,却分毫也不会割伤手掌,如同有着生命一般。而他的双目中,却厉色不停地闪动。
“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刘縯那一双比掌中短刀更锋锐的眼睛,正盯着面前这被带上来的客人。
在这人上来之前,刘縯已经让部下将他出现之后的一切情报都禀报给了自己。
这个人,今天是第一次来到晓月楼。他出手很阔绰,虽只自己独身前来,却要了两个少女左右相陪,所要的酒和菜肴,一应也都是最好的。
他的隔间,就在方才刘稷刘秀二人的隔间对面。在第一次开打的时候,他就让相陪的少女打开了隔间屏风,从头一直看到了尾。一直到刘縯下来,带走两人之后,才重新关上屏风,再没有离开隔间。
又过了不多时,他才让自己隔间内的一名少女去传来口信,要见这晓月楼的主人。而且——他还清楚地知道,这里的主人名叫刘縯。
在这宛城之内,知道晓月楼的人不少,知道刘縯的人自然更不少。但知道这晓月楼的主人,便是刘縯的人,却并不多。
尤其是,分明刘秀只是刚刚才告诉了刘縯,他被察举选中,要去长安入太学读书。而刘縯起意要让他以假名前往长安,更是顷刻之前的事情。
一个自始至终,都待在隔间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得那么清楚,还说出他可以帮忙的话?!
刘縯的短刀在手中打转个不停,双眼紧盯着的并非面前这年轻男人的眼睛,而是他的咽喉。
一旦他的回答不能令刘縯满意,那么下一刻,这柄短刀便会出现在他的咽喉处。
“在下李通,字次元,便是这宛城本地人。家父李守,想来刘兄应该听过。”李通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目光,望着刘縯的目光里带着诚挚的笑意。
刘縯皱起了眉头。李守是本城最大的富商,又精擅天文历数和预言凶吉的图谶之学,听说前不久,被朝廷征辟为了宗卿师,前往长安去了。但李守家里的这个儿子,自己却是从未听过。
像是看出了刘縯心中所想,李通笑了笑道:“在下此前,也曾为朝廷效力,先是担任五威将军从事,后来又出任过巫县县丞,长年不在宛城。现在这是刚刚辞官回乡,所以刘兄此前未曾听闻过在下,也分属正常。”
“为何要辞官?”刘縯听见李通担任过新朝的官员,面上浮现出一股疑惑来。
“俸禄又不高,在下家里又不缺钱,何必给王莽那家伙累死累活?”李通挤了挤眼睛,笑了笑:“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
李通原本松松散散的坐姿,突然变得端正了起来,双手放在身前膝盖上,肃容道:“因为在下并不想为王莽陪葬。”
“陪葬?”刘縯挑了挑眉毛,脸上似笑非笑:“身为朝廷官员,诽谤天子,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那……刘兄就扭送在下去县衙吧!”李通笑着摊了摊手:“如果刘兄认为,有必要这么做,来向朝廷表忠心的话。”
“继续说。你为何会知道,我弟弟要去长安?”刘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放过了刚才的话题。
“刘兄既然听过家父的名字,那自然也应该知道,他算得一手好术数。而区区不才在下呢……”李通微笑着将双手掌心向上,放在了身前的几案上:“在某些方面,恰好还比家父要稍微厉害了那么一丁点。”
刘縯望着他那双手,嘴角垂了下来:“我不信,你能算得那么准。”
“家父计算天下大势,天下无人能及,自然也远超在下。但在下的长处,却是精于算小事,而且无论时间还是距离,越是靠近,便越是精准。”李通笑着收回了双手,拢在了袖中:“空口无凭,只怕刘兄不信,那么不如就让在下现在演示一番吧。”
刘縯冷眼看着李通双袖合拢,闭上双眼,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心中也不由得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嗯……”片刻后,李通分开了双袖,睁开眼,伸出手远远指了指刘縯手中仍旧上下翻动不停的短刀:“刘兄,小心伤到手。”
“一派胡言!”刘縯冷笑了一声。李通若是算些别的,他或许还有些半信半疑。但……伤到手?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是闭着眼睛,甚至睡着,刘縯也敢相信,自己手中握着的刀,也不会伤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