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孟漓如醍醐灌顶,明白了许多事。
雨,早已停了,天色,也早就暗了,远处的人家在朦胧的雾霭水汽中亮起了黄色的灯光,孟漓知道,那些灯光,每一盏都代表着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家里有妈妈。
想起妈妈,孟漓鼻子有些发酸,侧头看了看拽着自己胳膊的小妹,连忙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孟漓已经习惯在妹妹面前掩藏自己的情绪了,他对自己发过誓,不管自己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不管自己再怎么想妈妈……也必须藏着,自己只能把乐观的情绪传递给小妹,让她可以快乐的活着。
至于爸爸,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孟漓心头难以抑制的生出恨意。抛儿弃女,抛弃自己老婆的男人,还想他干嘛?
微风拂过,孟漓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虽然春天的风已经不冷了,可是只穿了一件麻灰色长袖旧内衣的他感受到了泥泞的湿地上传来的极度寒意。
自己外套呢?
想起外套,孟漓急忙从地上翻身起来——钱!
包在外套里的一百五十六块钱是小妹上学学费的最后一块“版图”,要是这笔钱丢了,那小妹差的学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家里能卖钱的最后一点粮食都卖了,除了地窖里那堆卖不了几块钱的红薯,整个家找不出半点能换钱的东西。
不过红薯孟漓是万万不会卖的,那是自己兄妹两仅存的一点粮食,活命的。
当看到自己那破旧的外套安安静静躺在泥泞的小路上时,孟漓松了半口气,拿起来翻开……还好,还好,钱还在,没有丢。
“小家伙,不哭了,哥哥背你回家,你看哥把你的学费弄来了,明天你就可以拿钱到学校里去交给老师,然后继续上学了。”孟漓强颜欢笑,朝小妹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纸币,努力装作开心的模样。
“大家伙,我不去上学了,我不让你死。”
小姑娘真的被刚才的哥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场景吓着了,即便再羡慕别的小伙伴能上学,她也不想上了,和相依为命的哥哥比起来,上学在小家伙心里变得不重要了。她幼嫩的心里,甚至有些讨厌上学,讨厌学校了。
八岁的小姑娘已经能明白许多事情,她知道大家伙为了自己能上学,已经吃了许多许多的苦头。
“不上学可不行,你不是羡慕哥只上到初中二年纪,就知道许多许多知识吗?难道小家伙不想像哥这样懂很多知识了吗?”
孟漓把钱小心地放进裤兜里,压了压,保证不会掉出来之后,才一把背起小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不想!”小姑娘的脑袋紧紧地挨在自己哥哥的脖子上,嘟囔着嘴。
“不想也不行,哥说了,要送小家伙读初中,读高中,将来还要送小家伙上大学的……小伙你可给我好好读书,别将来考不起大学,小心我揍你屁股……”
“哼,大家伙蛮不讲理,不理你了……”
兄妹俩的声音渐渐远了,很快就消融在朦胧的夜色中。
夜凉如水,但愿能洗去这世间的铅华。
京城,赵家三子赵长德的别墅。
欧阳淑琴看着丈夫从老爷子那回来之后就表现出的兴奋,心里很不痛快,她知道自己丈夫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可偏偏自己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年纪大了,由于身体原因再想生是不可能了。
“长德,大哥二哥对这件事好像不太高兴,要不我们就……”一想到自己要当别人的后妈,身为教育部督导团办公室主任的欧阳淑琴心中就不舒服。
“老爷子都答应了,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哼!再说他们是燕燕的哥哥妹妹,都是我们赵家的种,接回来也是应该的,都过去那么久了……”赵长德似乎是不满兄长们的态度,鼻子里哼了一声。
欧阳淑琴却知道,其实自己丈夫是‘哼’给自己听的,赵长德后面没说完的话,她也听明白了,过去那么久了,后面没说出的话是“那个女人都去世了”。
自从赵长德萌生了把当年在外面的私生子接回来的想法之后,就派人去调查过。
欧阳淑琴望了望二楼女儿的房间,适时的闭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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