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段沉打了一个电话,想着赢了钱也请他吃次饭,打了两次没打通也就作罢了。没福分的人就让他随风而逝吧。
出了厕所,还没进办公室,一个男同事就对她喊:“于江江,外面有人找。”
于江江诧异:“谁啊?”
那同事眼冒红心:“说是你朋友,老天,真是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介绍给我啊!”
于江江疑惑地皱了皱眉,她朋友各个都挺漂亮,到底是谁呢?
没有回工位,径直走到了会客厅,于江江远远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婀娜身影。一头俏丽的长卷,服帖的职业装,静静坐在那里已经成就一片风景,引得同事纷纷围观。于江江走近了才发现是段沉公司里那个大美人钱乐怡。
于江江对钱乐怡还是挺喜欢的,没想到她会来找她,很欢快地坐了过去。
“怎么到我公司来了?段沉要你来找我的吗?”
钱乐怡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勉强,她扫视了一眼四周,低声问她:“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聊聊?”
于江江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再说吧。”
于江江和组长说了一声,带着钱乐怡去了附近的一家水吧。工作日的下午也没什么人。于江江给自己点了果汁,给钱乐怡点了最高级最贵的咖啡,然后傻乎乎地拿出积分卡让人家给盖了两个章。
钱乐怡看完她一系列动作,扯着嘴角笑了笑。
于江江把积分卡收了起来,钱乐怡很淡然地坐着,等着她。
“原来段沉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我现在才知道。”
于江江一脸茫然:“什么样的女孩?”
钱乐怡有些感慨地说:“喝奶茶会要积分卡,包上要挂个吊饰,穿的衬衫还有娃娃领。”
于江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这是在笑我幼稚吗?”
“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幼稚是多么奢侈的事。”钱乐怡脸上有一晃而过的落寞。
水吧的玻璃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纸条。年轻人偶尔还是会做一些这样的事,怀念学生时代。一片片贴在上面,像树叶一样,生生不息的感觉。
钱乐怡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也似是在下决心。良久,她才敢抬头与于江江对视,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很郑重地对于江江说:“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劝劝段沉。”
于江江听到段沉二字,沉默了一会儿。她猜到会和段沉有关,试探性地问了问:“是什么样的事?”
“我知道段沉没有告诉你。”钱乐怡双手握了握拳头,仿佛鼓起勇气一般:“我也知道,说这些话,可能我就再也不能待在他身边了。可是我不能看他一直错下去。”
钱乐怡越说,于江江越觉得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事?”
“段沉从学生时代一直在跟进的研究项目。现在已经启动了。”
于江江回忆起之前他兴高采烈找她的那次,“这个我知道,他拉到了风投。”
“这笔风险投资来自他妈妈。他和他妈妈关系不好,如果证实了风投来自他妈,他会退出这个项目。”钱乐怡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妈妈就是Slow down的老板,段曼云。”
于江江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脑海中一闪而过许多画面,许多事,想起段沉对她说过的很多画。零零碎碎的,怎么都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怎么可能……他们都姓段啊……”
“段沉……是个私生子……”
“私生子”三个字刺痛了于江江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理解了每次说起父母的时候,段沉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他总是吊儿郎当,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他对她说他不相信任何感情,对谁都很冷漠,不喜欢过节日。于江江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不合理,都变得合理起来。
于江江想通了这些,同时想通的,是钱乐怡与她的不同。她对段沉一无所知,而钱乐怡,却能轻易地说出段沉的一切。很显然,钱乐怡与段沉,才是真正的关系匪浅。
“那你呢?”于江江有些受伤,她以为能成为朋友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是她的朋友:“你到底是谁?”
钱乐怡从于江江眼中读出了敌意和防备,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很多事,时间也不可能让它藏住。蒙了尘的真相,揭穿的时候比浅显的事实更让人难以接受。
钱乐怡轻叹了一口气,仿佛豁出一切,说出了她掩埋心底深处的秘密:“我是他十几年的朋友、最好朋友的女朋友,以及,被他强烈反抗,甚至因此逃避美国的……未婚妻……”
“未婚……妻?”于江江纠结于这个字眼。段沉的未婚妻?钱乐怡?怎么听来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原来钱乐怡认识段沉十几年了。怪不得他们之间有那样的默契,不需要语言,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只是一个动作另一个人就知道需要做什么。于江江原先以为是钱乐怡善于察言观色。原来一切都是她误会了,他们的默契来自经久的时间。
钱乐怡见于江江脸上出现纠结的神色,立刻出言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她自嘲地一笑:“他从来没觉得我是。也没有把我当做女人,我是他兄弟的女朋友,所以和他永远也没有可能。”
钱乐怡有些失落地低了低头,她交握的双手微微有点颤抖。“我只是来寻求帮助,我劝了他很久。认识十几年,我知道这个项目他有多期待。我希望他能实现梦想。我知道……段沉最讨厌别人谈起他的家庭,不是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去触碰他的底线。”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最后有些怅然地说:“我是希望,能和他做他一辈子的朋友。”
开着车,钱乐怡一路上了高速,一上去就把车开到100码。她开着据说全世界性能最安全的车,从来不曾上过高速,从来不曾开车超过60码。她害怕,那种死过一次的感觉,她不想再来一次;那些年的噩梦,她不想再回忆起来。
和于江江见面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于江江用那样失落又防备的表情看着她,她说:“段沉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家里的事,所以他并没有把我当成什么人,不是吗?我会找机会说说看,但我不确定有没有效。”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钱乐怡感激地一直向于江江道谢,道完谢,一抬头,收到的,是于江江不再信任的眼神。
她问:“你还爱你的男朋友吗?还是,你已经爱上了别人?”
钱乐怡握了握拳,许久,才从齿缝中勉强地漏出几个字:“他死了,死于车祸。”
治疗了几年的抑郁症,逃到哪里都逃不开的回忆,一切都是钱乐怡最最害怕的。重新走进阳光下,钱乐怡想过许多,如果最初她不曾喜欢上酷得有点另类的段沉,而是按照上帝的安排,喜欢阳光善良的Joe,一切一定都会不一样。
Joe对她那么好,那么那么爱她,他是那么乖巧的男生,却为了她把她的头像纹在胸口。他说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的每一次心跳都是为了她。一个受着西式教育的中国男孩,学会了自由、随性,和对感情的满不在乎,却一再和她说着一辈子。
多么美丽的情话,这辈子她再也不可能听到了。
那时候的她有多麻木,对待他的追求,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因为段沉玩世不恭,接触女孩子不会超过两周,想要接近他,接近Joe是最快的方法。
一无所知的Joe带她进入他们的生活圈,她像个小粉丝一样跟随着段沉。段沉对她好极,他原本就是对女生很有绅士风度的人,更何况是兄弟的女友。
一切都因为那场家族的联姻安排而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