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唏嘘。”太平真人看着天光峰四周的人们说道:“今日的事情与你们并无任何关系,那些自下界而来的烟气,对你们没有任何伤害,你们会好好活着,而且应该会觉得更加清静。”
“那我们的家人呢?我们的后代呢?他们都会死去!”天空里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不知道是哪家的修道者。
太平真人说道:“那些凡人迟早都会死,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很淡然的话淡淡地飘在天光峰的四周,却让所有的声音消失了,因为里面隐藏着极大的漠然与冷酷。
不知道隔了多长时间,一道有些微微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说话的人是南忘,她怔怔地看着崖畔的太平真人,眼里满是茫然的情绪,就像还是当年刚入门的那个小姑娘。
太平真人看着她怜爱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有资格来青山参加掌门大典的修道者,很多都知道数百年前那场秘辛,知道太平真人想杀死所有凡人,建立一个只有修行者存在的世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如此丧心病狂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南忘破境入通天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师父这里得到回答。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飞升,因为那似乎是人族修行者长生的唯一途径或者说去处。”
太平真人望向灰暗而遍布雷电的天空,平静说道:“那飞升之后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仙界还是上界?当年我在冥界仰望通天井口,想到这个问题,朝天大陆对冥界来说是上界,但那是真正的仙界吗?不,只不过是另一个地方罢了。”
很多修行者有些骚动不安,心想飞升之后不是仙界那能是哪里?
有些人则是沉默不语,比如谈真人。
太平真人望向谈真人,继续说道:“我们与那个世界之间有着极其强大的屏障,飞升便是要打破这个屏障,而你们真的去了那里人,更会发现那里根本不是仙界,而是一个陌生的、寒冷的近乎死寂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有着极其强大的存在。”
赵腊月说道:“你没有飞升,凭何如此确定?”
“从很多年前开始,我便是这个世界站得最高的那个人,自然看的更远。”
太平真人依然看着谈真人,说道:“你觉得我说错了没有?”
谈真人依然沉默不语。
太平真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停止与井九争夺承天剑的控制权。
笼罩群峰的青光大阵,渐渐向着地面落下,表面的缝隙越来越大。
阴云里的雷电不停劈落,把碧湖峰的湖水斩成各种形状。上德峰的暴风雪越来越大,剑峰处的剑意越来越乱,又隔空凝成一道极森然强大的剑意,把太平真人与井九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到处都有树木无声而断,山崖塌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狂风呼啸,吹得修道者们脸色苍白,衣衫如旗,却依然吹不散那片云雾,看不到白真人的脸。
一道有些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了起来,还是先前那位果成寺的老僧:“禅宗古经里确实一直都有域外天魔的说法。”
事实上除了禅宗古经,还有很多道门典籍里也有隐晦的记载,但因为各种各样可以理解的原因,那些猜测与说法就像满地青草里的一株野花,被掩藏住了身影,很难被发现。
太平真人望向井九说道:“你应该知道坠仙岛那个懦夫曾经说过什么,你甚至可能亲眼见到过,你怎么说?”
井九的视线穿过云海与闪电及风雪,落在极遥远的地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对赵腊月说过,飞升后曾经看到数万把飞剑燃烧起火,像流星一般穿行于遥远的星域之中。
如果一道飞剑都是一位飞升成功的仙人,那个世界何其强大而可怕?
咔嚓!数道闪电照亮碧湖峰,然后哗哗地落下雨来。
青山剑阵的剑意尽数落在他与太平真人的身上,本体渐弱,竟连真实世界里的风雨都无法挡住。
“这个世界太弱小了。”
太平真人看着风雨里的群峰,感慨而怜惜说道。
雨水落在他微黑的脸上,也打湿了他的衣衫,看着有些狼狈,又有些像那些在河堤决口处抢险的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