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当牛姐睁开自己十分虚弱眼睛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一片十分雪白的世界里躺着。
牛姐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纯白的地方,自己身上盖着纯白的被子,眼睛前面晃动的人影也都穿着雪白的大褂,这个房子也被粉刷的雪白雪白,转头看去那窗户上也挂着白颜色的窗帘。
只是那病房里的温度却是很热很热,却找不到烧煤的炉子。
这个时候,等在外面的牛姐的亲人们才一个一个的被放进来看望牛姐,他们的身上穿着那个医院里特意发给的临时探望病人的白大褂,医院怕探视的家人们把病菌传到这个无菌的病房里去,故此要求他们每次探视的时候都必须要穿上医院制定的服装,每次探视只准许一个人进入到病房里面,并且,每次探视的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而且,严格规定不让和病人说一句话。也就是只管看而不准说。
为了严格执行他们的规定,病房外面有一个护士守着,阻止过多的亲人进入病房,病房里面也有一个护士站在旁边在那里掐着时间等着。时间一到立马就往外赶人,借口病人需要静养。
谁都没有注意到,半掩着被子的牛姐,那叫被子盖着的半个小脸上青肿的疤痕,明显是被人给打得,唯有奶奶看到了,她的心里一动,有点心疼,只是,她将这一切埋在自己的心里,没有给牛姐的父母说什么。真是做到了江湖中惯常所说的看破不能说破的要求。
她的心里始终有一种疑虑,但却不敢怀疑,因为,那个时代已经开始抓右派分子了,其中的怀疑中苏友谊也是被划为右派的条件之一。
医院里病房的良好环境和相关管理制度的严格规定,显示了这个医院良好的医务素养和对患者健康严格负责任的职业精神。
这种精神深深的打动了不知内情的病人的家属。
因为据医院的苏联专家们说,牛姐在跳舞的时候,忽然得了急病,晕倒在舞厅的休息室里,至于病的名字嘛,是一种类似于阑尾炎之类的肠子穿洞的急病,如果不及时的救治的话,那可是要命的呀。
现在,伟大的苏联医生发扬国际主义的精神和**风格,在十月革命庆祝的日子里,在自己休息的日子里,还义务的为患上急病的中国女孩进行了手术,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过来。
你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国际主义精神呀?
只有牛姐一个人躺在那医院的床上,看到自己的亲人们来来往往却没有办法跟他们交流什么。
实际上,这个情况下,她自己又能跟他们说些什么呢?
自己所遭遇的这件事,这样的屈辱,她真的就一点儿也说不出口来呀!
毕竟她都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期是个什么概念呀?都是要结婚生孩子的岁数了呀!
这个时候,她只有看着他们在哪里默默的流着清洌洌的泪水,她试图用自己的泪水来洗去那晚上的满身的满心的屈辱……
一个月之后,牛姐终于伤病痊愈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院方还受苏联援华专家团的委托,给牛姐送了一大包那时在国内的市场上有钱都买不到的黄油,还有白糖,奶酪,葡萄干,牛肉干之类的食品。
另外,还有两瓶据说专门是从苏联国内带来的伏特加白酒,说是送给牛姐的父亲尝尝的。
医院的护士长是个中国人,她参与了当天晚上牛姐抢救的全过程,但她却什么都不敢说,她只是觉得有一种屈辱感留在她自己的心上。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良心上的亏欠,还是就此要向牛姐本人示意些什么,她利用跟苏联专家共事的机会,专门托人从苏联带来了几尺上好的洋布,自己亲手给牛姐又做了一条白颜色的布拉吉,出院的那一天送给了她,从心底里期望着即将到来的春天,夏天,以及今后的每一天里,这个命运多舛的漂亮迷人的小妹妹,都能够在阳光下漂亮的穿出来,欢乐的生活下去。
可惜后来的她和那个那天晚上给牛姐做了手术的外科大夫结合了,在五九年的年底,随着他医术高明的丈夫归国,远嫁到了苏联乌克兰的一个小城市里去了。
牛姐的父亲找人做了一面锦旗,锦旗上分别用俄语和中文写到:救死扶生恩情千年永存,中苏人民友谊万古长青。
牛姐的父亲将这面锦旗送到了中苏友好协会的办公大楼,受到了大楼里的领导的热烈欢迎。
那些领导又让牛姐所在的学校,组织起笨学校的学生,将这面锦旗又敲锣打鼓的送到了住在友谊宾馆的那些苏联同志的手里,大家都在那里心照不宣的喊了几声乌拉乌拉之后,似乎庆典他们的所做的一切恶行完事大吉了。
到了当年的十二月底,中苏友谊协会又通过学校给牛姐送来了一张奖状,奖励她为中苏友谊作出的贡献,以资鼓励。
这实在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奖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