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有说不清的海外关系,还有奸细的嫌疑,成了他们摘不掉的黑帽子。
有人要动怀孕的老太,老太的婆婆以死相逼,别人就扭走了老太的婆婆,让她去当众交代。如此当众批斗了几次,脸皮薄的婆婆,吊死在批她批得最凶的人家的门口树上。
老太的丈夫,眼睛赤红,要为老娘报仇。那人嫌晦气,叫来半车的人,把老太的丈夫打了。老太的丈夫被打得厉害,又没钱治病,不几天,郁郁而终。
悲恸之下,老太腹中的第二个孩子,胎死腹中。
短短几日,家破人亡。令人唏嘘。
许是太惨了,激起了别人恻隐心。此后,不管外面刮什么风,再也没有落到她们孤儿寡母身上。
老太在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成辛无法确认,这般平静的语气,是心灰意冷后的疲倦,还是心平气和接纳后的宁静。
成辛问老太,是否心中怨恨?
老太露出吃惊的神情:“你怎么有此想法?公平与否,并不针对你一个人。你享受时代给予的好,承受时代给予的坏。天经地义。
再说了。你现在享受的自由平等,你认为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不是一场大革命,只怕还男尊女卑着,高贵卑贱等级分明着。
年轻人。要思考。凡事皆有利弊,不要一边倒。”
成辛喏喏受教,暗自为老太的心胸与见识赞叹不已。
时光之轮,很快转到70年代末。老太的儿子,遗传了她丈夫的帅气与她的清秀,长得极为清俊。在她的教诲下,待她极亲。
到了1982年,21岁的儿子带回一位姑娘。
讲到这里,老太神色为之一变。此前,在成辛听来困苦难熬的时光里,老太都是脸上浮着盈盈笑意。讲到儿子带回了一位姑娘,老太却神色隐隐涌动起来,悲伤、难过、愤恨、哀叹,复杂的情绪久久翻滚在巩膜已浑浊的眼里。
甚至,强烈的不平,使她口中言语凝滞,故事也讲不下去了。
成辛不由深为好奇,一位什么样的姑娘,竟然惹得老太如此介怀?
成辛与老太辞别,拎着垃圾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依稀听到老太在阳台叹息。那重重的一声“唉”,让成辛闻之怅然。
成辛在门口,也因此微微愣神。
发怔间,余光似乎被惊动。
成辛不由抬头,定睛看着过道餐厅与厨房的夹角,想确认摄像头是真的在转动,还是她的错觉。
她踮着脚,盯着摄像头,看得十分认真、仔细。不过,淡茶色罩子内深色的摄像头纹丝不动。
也许,是错觉吧。
成辛轻轻掩上了402的房门。
摄像头藏身在茶色罩内,如果有神通之眼,能透过光缆,追踪信号,那么,一定能在信号的另一端,看到一个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电子屏幕。
电子屏幕上,成辛踮着脚,张着瞳孔漆黑的眼睛,定睛望过来,似乎能透过屏幕,直抵人心。她看得那么认真,连睫毛都没眨,电子屏幕这边的人,似乎被她的眼睛震慑,竟一动也没有动。
“她是谁?”
屏幕这边的人,心中冒出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