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蒋横川的背影,孟奇眼神幽黯难明,最终摇头一笑,下了英雄楼,直奔黄庭观。
既然自己已经被确认为非棋盘上的棋子,那就可以大大方方去拜访各位年轻高手,询问缘由,不用暴露捕风密探的身份了,倒要看看幕后黑手能有什么应对。
在围棋里,这就叫试应手。
黄庭观,位于城东,浴晨光而沐冷月,清思雅静。
清余居于客院,孟奇在知客道士引领下推开大门时,正好看见他背对自己,拜着天帝,做着午课。
他穿着一袭青色道袍,头戴紫极冠,动作一丝不苟,不似年轻人,倒像岁月埋葬了半个身子的长者,同样透着专注。
孟奇有了清晨观老者雕像的经验,身心沉静,并未打扰,自顾自坐于石椅上,等待着清余。
过了许久,清余结束了午课,缓缓转身,提着“岁月”,走向孟奇,脸上带着意味难明的笑容:“昨晚好一出大戏。”
“大戏?”孟奇下意识反问,旋即就明白了他意之所指,那场看似老套,处处透着漏洞和诡异的阴谋大戏。
清余收起笑容,正襟危坐:“苏施主,所来何意?”
“在下想知晓道兄为何来茂陵。”孟奇直截了当,没有丝毫遮掩。
清余眉毛挑了挑,薄唇抿了抿,失笑了一声:“原来你不是。”
“我不是。”孟奇不带半点羞愧。
清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抚摸着“岁月”的星辰刀身:“既然你不是,贫道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与我昨晚踏中陷阱有关。”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
清余还是没有回答,定定看着孟奇,一副你不拿出有价值的消息,我就不说话的样子。
孟奇顿了顿:“‘震惊百里’因为机缘之事牵扯家人来此,‘算尽苍生’由于有人和他比布局来此,嗯,以每一位来到茂陵的年轻高手为棋子。”
清余摸着“岁月”的手一下收紧,脸色微变,旋即冰冷下来:“有人告诉贫道,茂陵有遗迹,会来不少年轻高手,包括几位人榜前十,贫道可以尽情找他们切磋,所以贫道来了。”
“你是为了切磋而来?”孟奇想到英雄楼上清余说的话,倒是相信这个理由。
清余脸现一丝狂热:“是的,会尽天下英雄。”
“不知是何人告诉你的?”孟奇直指核心。
清余摇了摇头:“不知,有人辗转给贫道送了一封信,而茂陵乃大江枢纽,高手众多,鬼祟小人闹不出大动静,肯定害不了贫道,所以静极思动,前来茂陵一探,结果倒也符合信的内容,想不到却是被别人当做棋子……”
说到最后半句话,他有点咬牙切齿。
“其实,要破局很简单。”孟奇微笑道。
清余握刀之手放松:“愿闻其详。”
“只要道兄你们离开茂陵,各归各家,不管什么布局,什么阴谋,都将落得一场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孟奇顿时有种自己在劝离家出走的孩子回归父母怀抱的感觉。
清余哼了一声:“贫道岂是胆小如鼠之辈?既然有人敢拿贫道做棋子,那贫道倒要掀掀他们的棋盘,试试他们有何等能耐!”
“而且越是这样,来的年轻高手越值得期待,若不会一会他们,贫道怎么舍得走?”
见清余态度甚坚,孟奇口舌无力,只能道:“日后若有发现线索,还请道兄不吝告知。”
清余握住了“岁月”的刀柄,收起了自傲、倔强和切齿等情绪,古井无波地道:“你得证明一点,贫道的线索不会所托非人,若大费周折告诉了你消息,你却直接死在了阴暗角落里,岂不是白费贫道的力气?”
品出清余话里的意思,孟奇拱了拱手:“还请道兄赐教。”
清余并未立刻抽刀,而是看着孟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贫道所练的刀法是《天帝玉册》所载‘五方五帝刀’,一共五式,衍化万千。”
说话的同时,他的气势渐渐攀升,尊贵威严,俯视苍生,周遭虚空微微晃荡,似在参拜主宰。
在上古时期,有青帝东王公,有金皇西王母,有黑帝真武,也有火皇凤兮,并称于世,与中央天帝合成“五方五帝”,不过都逊色天帝半筹,故而清余有天帝横压上古之说。
其中火皇凤兮便是妖圣,等到天庭坠落尘埃,九重天消失,天帝陨落,其余三帝或失踪或坐化,才登临巅峰,妖乱大地。
气机相争,精神交锋,孟奇的气势随之改变,与石桌、石凳,与青草、树木,与黄庭观的炊烟,与天空飞过的燕雀,相得益彰,和谐与共,既满身红尘,又不在世间:“在下所练的刀法是‘阿难破戒刀’,红尘滚滚,因果业报,仙凡不脱。”
他能光明正大报上姓名的也就只有“阿难破戒刀法”了,而且此时也运转了这门刀招的心法,精神外放,半融入环境。
与此同时,孟奇用八九玄功刻意改变了外层肌肉反应和体表真气流传,自己感应不到清余的状态,也不能让他轻易窥探。
清余缓缓抽出“岁月”,动作古拙,透着一种奇怪的小心翼翼,似乎怕惊动了光阴,留下了斑驳,充满韵味。
一抹刀光乍亮,逝者如斯夫!
气机牵引,孟奇也伸手探向刀柄,动作极快,宛若幻觉,清余刚有他要抽刀的念头,就看到了银白电芒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