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试探,“陛下,这?”
李无廷侧开目光坐到一旁,“拿一边去。”
他没说扔,德全便眼珠子一转收拾了起来。
等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回了宫中,德全在下车前将那红纱叠了叠塞进了坐垫后面。
他塞好后挎着拂尘下了车,心中得意。
自觉还挺灵性的。
·
宁如深在李无廷回去后,洗了个澡倒头便睡。
他头昏脑胀地睡到第二天一早。
醒来后,脑中轰然:我又裂开了。
宁如深头疼地撑着床,揉了揉太阳穴:是幻觉吗?没看到老婆婆,看到了活阎王……
思绪恍惚间,元柳走了进来,“大人!”
宁如深怀揣侥幸,“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元柳,“回大人,是被陛下逮回来的。”
“……”
“逮”这个字用得相当生动。
死去的记忆一瞬又在他脑中汹涌,宁如深终于断断续续记起一些场景——
抽走纱幔的手,似乎并非自己吃进嘴里的口粮,被挡了光的大床,还有那句“下次一起罚”……
不行…头好痛,脑子要长出来了。
“大人?”元柳凑来一个脑袋,“还上朝吗?”
宁如深吸了口气,“上。”
…
今日的早朝倒是温和。
无非上报一些地方琐事,还有就是筹备即将到来的端阳节。
宁如深趁着早朝时间缓了下神。
下朝后他揉了揉新长出来的脑子,抬步去了御书房。
他进门时还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李无廷会不会追究昨天的事。等他猫猫祟祟地蹭进去,就看李无廷正端坐御案之后,身姿沉稳而挺直。
宁如深出声,“参见陛下。”
御案后的人抬了下眼,“嗯,过来研墨。”
李无廷说完又神色如常地低头处理起手上的折子,仿若无事发生。
宁如深松了口气:看来是翻篇了。
他在一旁研着墨。
期间礼部尚书管范来了一趟,同李无廷细细禀报端阳节设宴和民间活动的筹备:
“……一切都按照往年的规格采办。另外就是宫宴,不知淑太妃娘娘和轩王殿下是否参与?”
“淑太妃那头朕会派人去请示。”
李无廷顿了下,似有些头疼,“轩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管范躬身,“微臣明白了。”
待人离开,宁如深若有所思,“轩王殿下要回京?”
“嗯。”李无廷默了下问,“他可曾联系过你?”
宁如深想到那肥鸽,遗憾道,“还没炖。”
“……”
李无廷从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中莫名得出了结论,抬手挥散他:
“罢了,今日没什么事了,你回吧。”
宁如深应了一声告退,退出御书房前又被叫住:“宁卿。”
他转头,“是?”
李无廷轻轻飘来一眼,询问道,“宁卿下了值,不会又要去哪处载歌载舞?”
“……”宁如深吸取教训,“臣躺平回府。”
那手便摆了摆,“下去吧。”
·
离了御书房,将要出宫门时,宁如深就看霍勉远远等在宫门口。
见了他,那高大英挺的身形一震,朝他招招手。
宁如深晃过去,“霍将军?”
怎么了,又要过八十大寿?
霍勉上下打量他一眼,试图确认他四肢健全,“你昨天回去,没受罚吧?”
宁如深摇头,“陛下说先记下来,以后数罪并罚。”
霍勉松了口气,“那还成,死缓。”
“……”
“对了,陛下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急事?”
宁如深跳过他不吉利的庆幸,细细回想,“好像没有。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吃了不少点心。”
霍勉:……?
霍勉默然良久,“我不太理解。”
宁如深点头,“我自己都不。”
有失体统地被李无廷逮回去,吃了顿点心又放回了府,所以只是逮他回去吃点心的?
他理解不能,干脆归结于新脑子还没长全,同霍勉挥挥手离开了。
…
宁如深回府躺平,安分了几天。
五天后就到了轩王回京的日子。
当日,他估摸着没自己什么事,下了朝之后正打算问问内侍还用不用去当值,走到半路就迎面遇上李无廷和李景煜。
隔着十来步距离,李无廷抬眼看来。
宁如深出声,“参见陛下,小殿下。”
李景煜一下跑过来,“宁大人,我们去接二皇兄,你也一路!”
“?”宁如深,“臣就不必了…陛下还要亲自去接?”
李无廷冷笑,“朕去看看他有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如果有,直接让人原地返程。
宁如深:???
他还没问是什么“不该带的”,衣摆就被拉了下。他低头,李景煜扒上来同他讲悄悄话,“是二皇兄让我把你一起叫上的。”
宁如深不解,“为何?”
李景煜,“讲闺中密……呜!”
一只大掌忽然伸来将人拎走。
李无廷朝宁如深瞥来,“景煜这样讲话,你就不抖?”
宁如深,“什么?”
他没来得及反应,李无廷已经拎着扑扑蹬腿的李景煜朝前走去,顺便叫上他:
“跟上吧。”
青笭马车早早候在了宫门外。
三人上了车,德全侍奉一侧。
马车轱辘轱辘驶向南城门,宁如深看着车厢中熟悉的陈设,感觉又有些记忆涌上来了:
比如李无廷的手是怎么给他抽出纱幔的。
再比如那只手还纡尊降贵地将他衣襟合上了。
……
宁如深朝李无廷看了一眼,只见人侧颜冷淡,神色自若。他想了想对方那君子恪礼和爱民如子的性格,又宽心了。
他转头陪李景煜玩起来:
“小殿下,不要把糖包一口塞嘴里。”
“啊啊啊。”宁大人不能塞吗?
“臣当然可以。啊——”
李无廷,“……”
马车驶出了片刻,宁如深和李景煜吃完半盒糖糕,准备擦手。
宁如深正要去给人拿手帕。
李景煜忽然转头,“嗯?这里也有帕子。”
宁如深闻言看去,就看李景煜不知揪住了什么奋力一抽!随即从坐垫缝里抽出长长的一条绯红的纱幔来——熟悉的纱幔艳色灼目。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
李无廷,“………”
宁如深瞳孔一震,刷地朝人看去!
李景煜也转头,“皇兄,这是什么?”
车厢角落里,德全埋着脑袋缩成一团。
李无廷沉寂良久,轻轻对李景煜道,“你二皇兄回来了,辟邪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