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自从梁国公府被抄家,沈素心还是第一次见到家人,见到母亲。只见,此时的林琪薇,形容憔悴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
但,令沈素心略略安心的是,林琪薇的眸子,仍是透着一股雍容与清澈,内里,却还带着一点点倔强。甚至,沈素心都觉得,母亲的精神,仿佛比自己还要好一些。
“娘。”沈素心如小猫一般,轻轻唤了一声。
林琪薇仿佛怔了怔,眸中浮起一丝水汽,快步朝着沈素心小跑过来。沈素心赶忙迎了上去,扑进了林琪薇的怀中,哽咽道:“娘,心儿想你……心儿好想你……”
林琪薇亦是哽咽道:“心儿,我的好心儿,你……你受苦了……快让娘看看,娘的心儿……好不好?”
沈素心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花,抬起头,望着林琪薇,强自挤出些许笑容,轻道:“娘,你瞧,心儿好得很。话说,有多少时候,咱们一家没有一起出来郊游了?爹,你还记得么?”
说着,沈素心的目光,投向了已然来到身边的沈文思。
沈文思伸手轻轻揉了揉沈素心的头发,轻笑道:“仿佛……有一两年了?话说,自从你二伯父领军赴边以来,咱们仿佛就没有出来过了。工部的事情,总是很多的。而奕鹤的神器阁,亦是忙碌非常。甚至,他居然还将映秋也拉了过去,也不想着,努力给父亲添个孙儿。不过,现在好了,父亲不再需要为工部之事忙碌了……”
说到此处,沈文思不禁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同样已然凑了过来的沈奕鹤。亦是强撑笑容,道:“父亲,莫要着急。孙子或孙女,总会有的。总之。奕鹤定然让你能见到,你说,是不是,映秋?”
说着,沈奕鹤攥了攥身边,一直低着头的上官映秋。
上官映秋轻轻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亦是强笑道:“是呀,父亲,奕鹤身子很好,映秋身子亦是很好。这可都是妹妹说的。妹妹还说,我们夫妻,定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娃娃的。父亲,母亲,你们放下心来。不要许多时日,映秋定然会有喜讯的。”
沈素心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忽然觉得,似乎……绝望这种东西。还是很遥远的。
正在此时,一名禁军士卒高声喝道:“喂!你们几个,在那里唧唧歪歪什么?都是神仙,不用吃饭的么?赶紧滚过来,吃饭!路程远着呢,这么磨磨蹭蹭的,何年何月才能到地方?”
沈文思与林琪薇对视一眼,轻道:“好了,奕鹤,映秋,心儿,咱们去吃饭吧。”
三小辈应了一声,一家五口挤在一起,相互搀扶着,缓缓朝着饭桌走去。不过,眼前的,早已不是往日里的珍馐美食,桌上摆着的,只是五碗稀粥,五个发了霉的粗粮窝头。
沈素心小心地咬了一口窝头,顿时,被噎得狠狠咳了两声。正在此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轻道:“妹妹,莫要着急,慢慢吃。你珍馐美食吃惯了,这般粗粮,得要适应。”
沈素心抬头一看,却是嫂嫂上官映秋。
沈素心看了看手中的窝头,又望了望上官映秋,略略有些疑惑地问道:“嫂嫂,这般粗食,你也曾吃过么?”
上官映秋微微一笑,轻道:“妹妹,映秋与你不同。当年,映秋家中,曾是赤贫。父亲进京赶考,母亲在家伺候爷爷奶奶。结果,父亲一去便是十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母亲病重,映秋只得自己顶起家中事务,直到父亲衣锦还乡。这般食物,当年,在映秋看来,已然算好的了。”
沈素心略一沉吟,轻道:“那……你母亲呢?”
上官映秋轻道:“当年,母亲已然病入膏肓,父亲归来后,不过半月,母亲便去撒手了。父亲伤心不已,葬了母亲,便带着映秋来到了京城。”
沈素心怔了怔,轻道:“那……你父亲……可又娶了继室?”
上官映秋轻笑道:“这倒没有,莫说继室,便是侍妾美婢,也是没有的。然,映秋在京城,却没什么朋友,又与京城中的同龄女子皆是格格不入,很是寂寞。父亲对映秋虽好,但为人严厉,从不会给映秋什么好脸色看。话说,妹妹上次与映秋相见之时,可记得映秋其时所处的那座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