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青面夜叉(二)
叶天涯见这丽人胀红了粉脸,胸口起伏不定,娇喘微微,显是气得不轻。
当下将那黄缎包儿收起,退了一步,双手一合,抱拳唱喏:“姑娘莫恼,在下如有冒犯,尚请担代则个。只因那黄包中的物事十分要紧,不得不索回,我等这才接二连三的前来查探。盼望姑娘一切实言相告。”
尤琪兀自气得满脸通红,冷笑道:“阁下及其同伙两个月来或威逼,或利诱,或欺骗,或歪缠,个个装腔作势,卖弄斯文,巧言令色,丑态百出。小女子不堪其烦,好容易藉故离京躲避,这才难得清静数日,昨儿刚一回京,今天阁下便又上门罗唣,好不讨厌。哼,当真想不到,竟连堂堂‘辣手书生’也自甘堕落。尊驾这副嘴脸,与先前那一干阴魂不散的牛鬼蛇神有何分别?”
叶天涯被骂得狗血淋头,张口结舌,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便在这时,忽听得楼顶隐隐响起一阵衣襟带风之声,迅捷无伦的窜到前面屋檐下。
赫然是一位轻功卓绝的武林高手。
叶天涯惕然心惊:“怎地这座楼顶暗伏得有人,我竟浑浑噩噩的这么久也丝毫不知?”略略侧头俯耳,登时察觉小楼外有极轻微的呼吸之声。
原本小楼中除了叶尤二人之外,还有碧痕、秋桐两名丫鬟在隔壁房内侍候。三女动静,自是尽在叶天涯耳中。唯独那潜伏之人,无声无息,直至尤琪大发脾气之后,忽地从楼顶掠到檐下,方始露出行藏。
叶天涯略一寻思,便即心下了然,显然那人定是在自己登楼之前便已暗伏在屋顶。否则的话,以他此刻的内力修为,当今之世,如有任何武林高手上下小楼,决计不可能瞒得过他耳目。
然则有人夜晚潜伏在自己闺阁之外,身为主人的“粉菊花”尤琪知不知道?
尤琪气忿忿的训斥了一通,见叶天涯哑口无言,默然俯首(她不知这少年是在留神那潜伏在楼外偷窥之人,误以为他是被自己这番言语排揎,这才抬不起头来。)于是脸色稍和,淡淡的道:“叶公子,念在阁下曾经救过我的一位好姊妹,我便不妨再耐着性子跟你说一遍。两个月前那晚,贵主人黄少爷带了一方极品端砚来见小女子。他便坐在阁下这个位子,小女子也隔着这张桌子坐在这儿。贵主人喝了两杯清茶,听了几只曲子,一共坐了不过半个时辰。只因话不投机,便被小女子早早给赶走了。贵主人是空手而来,空手而去。来时甚么样子,去时仍是甚么样子,倒不似阁下,还有一柄折扇,一簇鲜花。”
叶天涯一怔,心道:“她说这些倒是与王爷纸上所述的内容奄然若合符节。只不过,王爷那姓黄的子侄不记得自己有无掏过自己的包儿,这位姑娘该不会‘隔空取物’罢?”
转念又想:“潜伏在外面的高手也不知是甚么人?我是现下点破,还是装作不知道?嗯,也不知他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尤姑娘?”
只听得尤琪哼了一声,接着道:“自从贵主子黄少爷离开之后,这两个月来前前后后来了不少客人,包括阁下在内,明里暗里,变着花样的向我打听一只黄缎包儿的下落。叶公子,烦请回去转告贵主人,他便是再派来一千个、一万个人来,结果也是一样。我尤琪从未见过甚么劳什子的黄包绿包,我也不稀罕!再说,天香院中素有严规,无论是姑娘、伴当,哪怕是杂役、厨子,决计不可能有人手脚不干净,偷盗客人财物。即便是哪个当真捡到财物的,也一定会如实上交。因此,贵主人……”
叶天涯一摆手,微笑道:“好教尤姑娘得知,那位黄少爷并非我的主人。实不相瞒,在下只不过是受人之托,代为查探黄包儿下落。”
顿了一顿,拱手说道:“多谢姑娘以实言相告,在下感激不尽。看来我们确是误会天香院各位了。今晚叨扰了。”
尤琪一愣之间,一双妙目向着叶天涯上下打量,皱眉道:“叶公子,适才你说是受人之托,却不知是受何人所托?难道你的雇主不是那位黄少爷么?对了,那姓黄的纨绔子弟究竟是甚么人?他的黄包里究竟有何要紧物事?”
叶天涯摇头说道:“当真对不住之至。在下曾经答应过所托之人,不得泄露片言只字。自当依诺守秘,请尤姑娘不要强人所难。至于那位‘黄少爷’,跟姑娘说实话,我到京师这些日子来,从未见过。总之,在下对此人也是一无所知。”
尤琪微微颔首,哦了一声,沉吟道:“这还差不多。依着我那位姊妹所言,你叶少侠也不像是个凭谁都能驱使的人。更何况阁下连安平候府的‘银枪公子’也瞧不在眼里,怎会轻易投身朝中权贵门下?”
叶天涯心念一动,奇道:“姑娘所说的那位姐妹却是什么人?在下又几时救过她?”
尤琪抿嘴一笑,摇头道:“啊哟,我可一不小心给说溜了嘴啦。至于这件事情么,小女子也答应过要替人守秘的。也请叶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叶天涯呆了呆,说道:“既然如此,姑娘莫怪。”躬身抱拳,又道:“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尤琪笑道:“也不知那位黄少爷是甚么来头,居然能请得动桀骜不驯、傲视公侯的‘辣手书生’叶公子亲自出马,替他跑腿办事。厉害,厉害。”
叶天涯见她笑语如珠,眉眼盈盈,言下既有讥嘲之意,其实仍在旁敲侧击的打听自己的“雇主”,便摇了摇头,笑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