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大地的本质（二十）

酒德麻衣艰难的在血肉构筑的通道中跋涉着，在这艘脱胎于列宁号的怪兽身体中行走，真有进入了某种庞然大物身躯中的错觉，那些腥红的血肉在生命力大量流逝后，带着一种诡异的嫩红，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嫩红似乎有着像苍白转化的趋势，那些青黑色的血管仿佛呼吸一般张合，但任谁都能看出来，那种张合的力度，越来越弱。

“完全沦为祭品了啊，高高在上的王们，终于要一个个落幕了啊。。。”她的叹息无声，除了她自己，谁都听不见。

酒德麻衣踩在密布着类似于肌腱和经络的地面上，脚底下软囊囊的，本是钢铁质地的舰桥倒也和真的活物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在轻微的蠕动着，前方是漆黑的走道，原设计似乎是一条足够一辆重卡行进的宽阔走廊，但在此时，四周的血肉挤压过来，却出奇的像是直通巨兽胃带的狭长食道，仿佛随着这头庞然大物的一个吞咽，就能将她直接填进肚子。

她没有李客州那种基于高位生物视角能够直观的‘看’到生命气息的敏锐触觉，但生物本能的感应能力还是缺因为多年的忍者生涯而远胜于常人，更勿论此时她还处于被古龙血清强化了，所以酒德麻衣也能顺着那种奇异的直觉，向着目标进发，她一步步的前进，行进间，长发如海藻般散开漂浮在身后，眼中的金焰流转，和外界蛇人眼中的金色一模一样，但顾盼间，却散发着浓重的威严。

进入到这艘活过来的列宁号后，一路上谨小慎微的酒德麻衣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或者说，离开李客州后，她才将真实的自己显露在这八千米之深的汪洋之下，她缓步行走在厚厚的血肉上，强化后的血统帮助她抵御住了这里的高压，但海水自身过大的密度所产生的阻力却依旧存在，所以她走的很慢，明明是在负重走向，但却有种君王视察疆域般的从容，似乎就连那张过于妩媚的面庞都多了几分静默和森严。

她不停的走，心跳的几位缓慢，山一样的重量，仿佛是前方她最终目标正在拒绝她的手段，外界的轰鸣清晰的传进她的耳中，偶尔有伤口一般的舷窗，从那血肉的破洞里，她能看到，外面本该透明瑰丽的水中，一头头面目可憎，形态狰狞的蛇人们从大地中爬出，这个舷窗的角度出奇的好，好到她能清楚的看到，脚下城市那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缝中有粘稠的血浆在喷涌，而那些蛇人则沐浴着黑血趴伏在海床上，成千上万，无穷无尽，等完全适应了环境之后，这群怪物们成群结队的浮起，向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而那个方向上，漆黑的血污混杂着的残尸浩浩荡荡染出一大片海域，她知道，有个可怕的男人，正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屠杀着这些怪物。

但她也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抽回视线，继续向前，只是几步路的功夫，最后一抹光亮就被吞噬干净，接下来，她的路完全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也就是龙血极大程度的强化了她的视觉，甚至还给她的眼眸赋予了神奇的能力，使她能在几乎完全漆黑如墨的沉船巨兽中视物，相比起李客州，她知道的更多，所以也更清楚，接下来李客州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头也不回的没入黑暗，消失无踪。

沉船外，是深渊，这里本不该有狂风巨浪，但此时，这里处处是狂风巨浪！

狰狞可怖的蛇人大军卷起汹涌的海流，地火熔岩轰鸣不休，一头头蛇人就像是从地里长出来一样，每时每刻都有近百甚至更多的铁青色的蛇人相互纠缠着爬出打的，然后趴伏在海床上，经过短暂的适应后，便开始摇头摆尾，从地下一道道的裂缝里带着尖啸的水汽，径直而上，如无数门重炮在海底对着上方不间断的开炮！

而在更上方，巨大的海底龙卷最粗的地方，李客州拳脚激起的水震扩散褚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而在他的四周，成千上万的蛇人们正闻着血味蜂拥而至，黑压压的从上到下，宛若蝗群般向他覆盖而来。

即便是李客州一拳一脚势大招沉，每一拳每一脚都能清出一大片空白，最狂暴的方式讲所有胆敢接近到他周围五米之内的怪物轰成炸裂开来的碎肉，但蛇人太多了，杀不胜杀！包围的也太密集了，完全辨不清方向！更令李客州恼火的是，海水对他的掣肘实在是太大了，远胜于空气的密度让他的拳脚速度慢了何止一筹，而且水体对他的反作用力也不容小觑，他出拳发力又快，如此一来，总有漏网之鱼抓住空挡挤到他身边，或张牙，或舞爪，总是要给他身上添一道伤，这些怪物锋利的爪牙，只有挨上一下，才知道，那种远胜于刀剑的锋锐，就算是一层铁皮，也能给你撕开！

但好在，李客州毕竟是李客州，他毕竟是拳术练至化劲的罕见高手，纵然因为德行操守的关系尚不能以宗师自称，但最起码在拳术一道单纯的境界上而言，丝毫不逊于那些名留青史的拳术大家，肌体的收发随心如意，几乎在蛇人撕开自己皮肉的瞬间，自身反震出去的劲道就由心而发，直接将罪魁祸首震的浑身酥麻，下一瞬，蕴含着能开碑裂石的重手就倏忽而至，劲道所至，海水如炮弹轰击一般炸开，连带着被波及到的蛇人，一片黑血碎肉泼洒在水中。

庞大的蛇人群体鸣叫着扑来，那成千上万双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浮浮沉沉的残尸，恍若炼狱，但这些怪物，没有丝毫的畏惧，满脸满眼都充斥着野兽的暴虐和对于血肉近乎癫狂的饥渴！

随着它们越聚越多，李客州第一次听到了除了惨叫外的声音，蛇人们嘴巴张大到极限，几乎像真的蛇一般，紫红的牙床外翻，一口参差的牙如剃刀，喉咙里滚出怪异而细微的声音，成百上千的蛇人们齐刷刷的在海水里嘶嚎，混合在一起，连成一片！竟然是婴儿哭泣的声音，或者说，像极了婴儿哭泣的声音！

一开始李客州的拳脚就像是一发发迫击炮弹，能在蛇人群里炸出一大片空白，残尸和碎肉被黑血裹挟着在幽蓝色的鱼灯下被远远抛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伴随着蛇人数量的增加，那些被他砸碎的蛇人尸骨都被这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给固定滞留在原地，海里不比地上，水战也不比步战，任何武学套路都没有应对从上到下三百六十度的包围圈的招法，所谓的以一敌多，只不过是站在地上应对同一水平线上递来的拳脚，那像是现在的李客州，无论是头上脚下还是前后左右，都是蛇人，一颗巨大的蛇球，将他包裹在正中心，李客州能做的，就是竭力攻伐，隔着蛇人，早都看不见李客州的人了，只能看到一道道巨大的涡流裹挟着大量的碎肉黑血如海流一样冲出蛇群，在透明的水体中晕开一大片。

而随着蛇球的越来越厚实，内外水流交互的越来越艰难，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长尾和狰狞扭曲的铁青色的人脸，一张张咧开直到耳根的大嘴，现在李客州身体周围，与其说是海水，还不如说是蛇人的肉酱，那些被他一击轰碎的尸骨因为无处可去的缘故，被他的拳脚力道一次次击打，他周围的海水，从一开始的海水变成了血水，再从血水越来越粘稠，到了此时，就是这一片粘稠的肉酱！

他不想喝血水，更不想往肚子里灌肉汤！

如此一来，李客州干脆活动肌肉，全身毛孔悉数封闭，不然如此，眼耳口鼻也闭合的严严实实，真的在一片稠汤汤的肉酱中达到了圆融如一，丝毫无漏的程度，气血奔腾如雷鸣，纯凭着一片黑暗中的直觉感应在出手！

事实上，也谈不上直觉感应，蛇人太多了，多到无死角！随便朝着哪个方向发力，都能杀掉好几头，越杀越多，越杀越疯！

蛇人们癫狂一般前赴后继的涌来，至于李客州，倒是罕见的没有那种杀疯了的姿态，武人一贯的热血，在这种程度的杀戮里，没有丝毫的沸腾之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他对杀戮这种事情，谈不上厌恶，毕竟，你很难要求一个杀人如麻的掠夺者去厌恶他自己的习惯，但是，他同样也不喜欢杀戮，准确的说，是不喜欢这种恃强凌弱式的杀戮，蛇人很强，没错，的确很强，甚至一对一的情况下，强兽人都不一定干的过这些家伙，但是，对于此时的李客州来说，却着实不怎么够看了，他的实力进展，尤其是在这个混血种与龙的世界里，拔升的太多了，多个世界积攒下来的实力，一朝间展现出来，很是有种厚积薄发的感觉。

放在上个世界，不用多，蛇人数量都不用过百，就能将他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但现在，这些个体实力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生物，却能被他轻松的屠戮，他喜欢的是战斗，是那种能够让他实力得到长足进步的战斗，那种彼此间用鲜血和生命碰撞的厮杀，而不是这种一边倒的屠杀！

这些蛇人并不弱，之所以死伤这般惨重，完全是因为李客州太强，但就像豪烈猛士深陷敌营被大军裹挟也会被淹没一样，这些蛇人，实际上真的有拿命填死李客州的几率的！

对于会不会死这件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李客州有一个清晰的判断，之前还无所谓，但是，就连血水都淌不出去，这数量到底有多惊人

蚁多尚能咬死象，更何况，他和蛇人间的差距虽然巨大，但也绝对不是判若云泥，再这么填下去，真的要死人的！

蛇人太多了，几乎每秒都会有挤到他身上的怪物，抬爪突牙均能在他身上造成一定的创伤，甚至这种创伤假如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积少成多的情况下，李客州身上少说有纵横数百道伤势！

是以，当李客州察觉到自己身周已经完全化成一片肉酱，蛇人依们依旧源源不断的投入其中让这个肉酱球变得更加粘稠同时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势已经有些拖累拳脚的时候，他终于一点耐心都没有了，脚下一踏，一脚踩空，轰起一片血肉。

张开了双臂，一股无形的力量，陡然从他身上扩散出来。

“轰！”半生不熟的大地之力的场域在一片血肉的泥潭里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