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一个分局一个分局地发出了广播。
她不知道整个城市的公安系统是不是已经被完全摧毁。
这些曾经维持着城市公共秩序的同事,是不是已经在突如其来的祈祷声中被洗了脑,变成了邪神的狂热信徒?
他们又是不是被邪神的信徒所包围,已经被当做祭品献祭?
李倩甚至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在这样的灾难之中,活下来已经很是不易。谁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为那些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呢?
但李倩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数十万人的紧急撤退,要是没有人参与组织维持秩序,那就是一次惨无人道的屠杀,单单是慌乱之中的踩踏都会让街上尸横遍野。
自己能相信的还有谁?
只有那些被称为人民公仆的人了。
“大家,拜托你们了,站出来吧。”
李倩心里祈祷着,继续使用电台发出信号。
……
沙沙。
沙沙。
九江第一、第二、第三人民医院的广播同时被接通。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住院医,正带着五六个患者躲在手术室中,患者中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不敢有丝毫动静,生怕把那些狂信徒引到这里。
住院医找出了几团医用棉花递给他们,让每个人都塞进耳朵里,以减弱无处不在的祈祷声的影响。
就在住院医自己要塞上的时候,外面的走廊中忽然传出了广播的声音。
住院医先是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就要把棉花塞进耳朵里。
但广播中传出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祈祷声。
“这里是公安系统,这里是公安系统。”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还有幸存者么?重复一遍,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还有幸存者么?”
住院医心跳加速,面上浮现出狂喜之色,恨不得高呼出声。
有救了!有救了!
警察都还活着,他们有救了!
就在住院医想要告诉其他人,让大家一起听广播的时候,广播中的声音让他僵住了。
“我们已经在开辟安全通道。”
“城市里还有数十万的居民幸存,必须尽快将他们转移出去,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
“医生,护士,如果有幸存者,请尽快开始到街道上去。我们准备组织市民撤离!”
“重复一遍,准备组织市民撤离!”
同在手术室中的人看到了住院医的脸色,小女孩有些担忧地看着住院医。
住院医面色难看地咧嘴笑了笑,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他又指了指耳朵里的棉花,对他们表示不要摘下来,会很危险的。
“我们就在这里等待救援。”
“放心,救援一定会来的。”
住院医蘸着药水在地上给这些人写字,用这样的方式来鼓励他们。
在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又陷入了犹豫彷徨之中。
……
九江第一中学这两天正在期中考试。
在灾难发生的时候,林李传、李建生、扶呈现三个老赌鬼正在老教学楼的办公室里斗地主。
也是因为老教学楼正在装修,都没什么人来,他们才在灾难中幸存了下来,没有被转化成信徒。
此时几个人正缩在办公室里面,一支一支焦躁地抽着烟,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想着逃离的办法。
但不管想到什么路线,校园和街道上大批的信徒都是他们的阻碍。
“不把他们弄开的话,咱们往哪跑都要给抓住!”
“我可不想变成那种被洗脑了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他们从窗户看到街上掠过一道快得吓人的影子。
刷!
那影子拉出道道残影,而在他所过之处,街道上聚集的信徒们居然都往一个方向退散了,把这条城市主干道给让了出来。
学校里面的信徒也被驱散了一大半,放眼看去,校园里面也就还有几十个信徒在游荡而已。
正在几个老师惊疑不定间,学校的广播里面响了起来。
“老师们,老师们,你们听得见么?”
“……”
“重复一遍,我们正在清理通道,准备组织群众撤离!人手极度不足,需要你们的协助!”
“老师们,我们需要你们的协助!”
三人都沉默了一下。
老伏是教数学的,他扫了校园里面几眼,拿三角板在桌上划了几道:“咱们这么走,能避开所有那些东西。”
“我家就在学校附近,街上已经没那些疯子了。去我家,不管是开车出城还是躲着等救援,都是活命的办法。”
“你们怎么说?”
老扶说完,叼着烟,大吸了一口,蹲在地上默默抽着。
李建生把他嘴里那根烟夺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秃了一大半的脑壳,苦笑一声,抽了一口,自顾自地道:“学生们都挺讨厌的哈。”
“整天给我起外号,剑圣剑圣的叫我。他们上课不认真,我批评几句就说我开什么剑刃风暴。”
“我年轻时候真不喜欢教学生,笨,贼笨,画个受力图都要教半天,一点没我在物理上的悟性。”
“下课就跑去球台打乒乓球,瞎抽球,还觉得自己贼酷。瞎玩,乒乓球是那么打的么?玩也不会,真笨。”
“老林,你抽,咱们最后一根烟了。”
林李传眯着眼睛,接过了烟,抬了抬眼镜蹲了下来。
“是挺讨厌的嘛。”
“天天模仿我说话,还模仿我走路,啊呦那些小女生还给咱们画CP。头发乱了来上课也要笑,五点多爬起床,头发能不乱不啦!”
“那几个男生,上课打哈欠还以为我没看到,八成是回寝室了还打着手电筒看斗破苍穹。周末跑去网吧打英雄联盟的也不少,哼,还当我都不知道。”
“一点不认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真不想管他们。”
老扶深以为然,接过烟屁股抽了一口。
“是哦,上数学课还敢不听,急的我哦,拿三角板抽他们。”
“不知道就是弯腰捡个笔盖,这三年数学课可能就都听不懂了么?数学考的跟狗屎一样,一个解字能写出花来,到了做题就蒙圈,每次看卷子我都想骂人。”
“哦呦,这小孩怎么都这么笨呢?!那个狗屎教育厅,还搞什么素质教育,高考他们帮学生考啊?”
扶呈现滋滋地把最后一截烟屁股抽完,顺手把烟屁股丢在地上踩了踩,又吐了口痰,拍了拍手,把大三角板拿在手里。
“老林,老李,怎么说?”
老李习惯性地摸了摸头顶,活动了下手脚。
老林则是掏出了眼镜布,细细地把眼镜擦亮,然后推了推,把眼镜位置弄正了,露出满脸凶相。
三个人缓缓向外面走去。
老扶素质最低,一边走一边挥舞着三角板,骂骂咧咧地道。
“妈的,教了这一届两年多。”
“还没高考呢,谁跟我学生过不去,我跟他一辈子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