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到来之时，四海八方的君王贵胄都将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只是臣民。

或许，还有会许多人将在天下统一之前，掩埋在尘土之下。

秦轩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心里似是有一块重石压下，让他于此时君王云淡风轻的问话之下，不得不认真地思索着最终的抉择。

他们原本应该是两个立场。

如果不是秦晟设计让他被南谨带到了苍月，进了帝王的后宫，他现在还是南齐七皇子。

以后有朝一日，南齐跟苍月打起仗来，秦轩必定还是站在南齐的疆场上——如果他有这个机会的话。

可如今，因为秦晟的算计，他来苍月走了一遭。

秦轩很清楚秦晟心里的算盘。

天下传言，苍月帝王风流满天下，喜欢美人，男女不忌。

容貌绝尘的秦轩一朝成为苍聿帝王后宫娈宠，不管以后得宠还是失宠，亦或是因为任何一个借口死在苍月——只要冠上了男宠这个身份，秦轩以后就不可能还有机会奢想南齐的帝位。

一点希望都没有。

没有哪个臣子会接受一个男宠成为他们的君王，这是耻辱。

秦晟的计划很好，既能不费吹灰之力除掉自己的对手，又不会落下诛杀兄弟的名声，可以说狡猾至极。

可他没有算计到，秦轩到了苍月会遇上什么，跟皇帝之间会发生什么——秦轩会不会就此对苍月皇帝心生臣服或仰慕，会不会就此站在了苍月的立场上？

这一点上，秦晟显然又太过愚蠢浅薄。

他只知道秦轩才华过人，谋略过人，因此心生戒备。

却看不到秦轩一旦成为别人手上的利剑，将会对他以及南齐造成多大的打击——秦轩恨秦晟，恨不得他死，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唯一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他是否要因为恨秦晟而舍弃南齐，舍弃自己的家国亲人？

秦轩也确实在认真地考虑。

垂眼沉默之下，时间一点点过流逝。

夜，已经过去了大半。

视线所及之处，帝王白色的袍角清冷而纯净，让他焦躁的一颗心慢慢沉淀了下来。

良久，秦轩轻轻吁出一口气，缓缓摇头：“秦轩对帝位没有想法，但自认为也不是蠢钝之人，不可能甘愿庸庸碌碌一生。”

抬起头，漆黑平静的瞳眸里装着属于少年的坚定和诚挚，“若以后有一日，苍月跟南齐成为真正的敌国，秦轩暂时无法做出抉择，但此时可以发誓，绝不会做出背叛皇上的事情。”

他眼下是皇帝的娈宠，所以用“背叛”这样的字眼，很合适。

一盏茶喝完，苍聿自己又添了一盏新茶，端起来徐徐啜饮。

“明日一早随南谨去军营看看，别起得晚了。”漫然开口间，语调不见波澜起伏，“回去吧。”

秦轩叩首跪安：“侍奴告退，请皇上也早些就寝。”

说罢，撑起跪得有些酸麻的双腿，躬身慢慢退了出去，眼角余光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在屏风前，身姿笔挺不动如山的南将军，心下当真是佩服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