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县城破败,周边的村集破败,周边的庄稼地更是荒凉,作为徐鸿儒起家所在,短短两月,这里被官军来回犁了三遍,真可以说除了零星战斗的闻香教徒,再无人烟。
县城西南方向三十里处,有个小集镇,靠河而居,原先有六七百人口,现在,却只有乌鸦,腐尸,跟烧的黝黑破败的房子。
飞集北边不到一里处,有个天然大坑,老一辈的人也不知这坑是怎么生成的,此时,大坑边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一个闻香教徒身边站着两名官兵,一持刀,一按着人头。
沈智木然的站在坑边上,连恐惧的情绪都没了,徐鸿儒假死想脱身,已经把他最后的念想都击碎了,就是不知他那堂哥去哪了。
“也许,他死在路上了吧。”
日头高挂,移到众人头顶。
“时辰到了,行刑!”
“行~刑!”
噗呲~噗呲!
“魏卿,”不知从何时起,朱由校已经亲昵的称呼魏忠贤为魏卿了:“你说,这孔家,真要动了他们,天下文人会不会群起而攻朕?”
朱由校当初被魏忠贤当面直谏刺激的热血上头,等时间过去,他才担心下的那道旨意会不会刺激到天下文人,毕竟那可是千年圣人的家族。
“万岁爷,依臣看来无需多虑,”魏忠贤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口老奴变成了臣:“万岁爷下的旨意是彻查孔家封地之事,这封地多少可有官家资料,多了的,必不是孔家所愿,定是有人借着圣人名头在那胡作非为。”
“对,对,爱卿说的对啊,那多出来的地,可都是我朱家的,对,对。”
至于鲁王,朱由校倒不是很放在心上,隔了多少代多少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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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你是何人?竟敢顶着圣人后裔的名头,在这侵占国土,胡作非为?今日本官定要将你索拿,押去京城斩首示众!”
十月十二日,杨天手下辽民和愿意来兖州府耕种的莱州府穷户们,再加上一万多新收的仆人,已有五万多人在邹县滕县周边耕种田亩安了家,闻香教叛乱解除,曲阜衍圣公孔家派人来接管邹县周边属于孔家的田地,跟杨天手下农庄的庄户起了冲突,石元雅杨天等人就等着对方来这一出,当即拍马赶到。
一眼望不到头的千亩肥地,红花农庄的庄户们不去看在地头对峙的一群人,头前牵着牛马,后头推着耕梨,旁边撒着种子,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憧憬着来年的丰收。
地头上,杨天石元雅等人正跟对面一伙人对峙,当中一身穿缎面员外袍,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被杨天一番话气笑了。
“笑话!这明明是孔家的田地,老爷我是正儿八经的孔家嫡系子弟,当代衍圣公是家叔,听好了,老爷我叫孔兴玢。”
今天杨天身穿一身四爪蟒袍黑底红边飞鱼服,淡淡的反问一句:“哦,大粪的粪?”
“你!”孔兴玢瞬间气的脸色涨红,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事事被人讨好着,啥时候遇过如此粗鲁不堪之人:“哼,粗俗,粗鄙,俗不可耐!”说着,袍袖狠狠的一甩,以表心中的不屑。
“原来叫孔大粪,失敬失敬,”杨天和气的做了个抱拳的样子,话锋一转:“来啊,给本官把这假冒圣人后裔的狂悖之徒拿下。”
“是。”
锵锵!众亲卫拔刀就要上前。
“你,你,你无礼!”孔兴玢虽气却吓得一哆嗦,后退几步,气急败坏的指着杨天,却不知说什么好,实在是从小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孔家就连鲁王都不怎么给面子,在兖州府,孔家就是天,没想到今日碰到这么一个莽货,孔兴玢自认晦气。
石元雅许显纯一直在那冷眼旁观,一早就说好了,让杨天唱黑脸,他们当红脸。
“这位粪兄,既然你说本官无礼,那本官就跟你来点文的,”杨天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朗声读着:“官家资料上写着清清楚楚,圣人曲阜孔家,蒙我大明皇祖荫赏,着曲阜地界内的封地与孔家,粪兄,这里好像不是曲阜地界吧?”
“……哼!”孔兴玢不知该如何接好,旁边一旁支族人附耳悄声道:“三爷,来者不善,依小的看,咱们还是回去禀报家主,请家主定夺。”
“也罢,”孔兴玢知道自己怕了,正好借机下台:“咱们走。”说完,一群孔家族人跟佃户就要转身就走。
“给本官抓起来!”
“是!”
“大胆,谁敢动手,哎吆,你还真敢动手,轻点,疼……”
呯哩乓啷,七八十名孔家族人跟佃户被杨天的亲卫揍了个鼻青脸肿。
孔兴玢倒是没挨揍,不过他也不敢走了,面前可站着三名虎视眈眈的年轻人。
“你,你……”孔兴玢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手指哆嗦着指着杨天。
“放无关人等离开,那些假冒的孔家族人都给本官押回去,”杨天平静的挥挥手赶人:“你们回去,跟幕后主使之人提一声,要是三日不来见本官,本官就要开刀问斩了,假冒圣人后裔,侵占朝廷田亩,罪同谋反,本官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驻山咚按察百户,有先斩后奏之权,你们回去可一定要说清楚了。”
“……”
孔兴玢脸色不是涨红了,现在是惨白的吓人,看对方这架势,真有一丝可能杀了他,好一位男高音,斗得高了八度:“啊!你们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回去告诉家主~~~”
“……嗳。”
“本官就在这处农庄等着,记住,三日之内。”
“李全,带他们回去,关押起来,谁要是敢乱跑,打断他的腿。”
“是。”
“三弟,高,这招就是高。”石元雅佩服的道着,许显纯也承认这招高明,不去曲阜,不承认孔家族人,只是秉公办差,有官家资料摆在那里,这些多出来的地嘛……
“嘿,我倒是要看看孔家还要不要那张脸。”
圣人家族,曲阜孔家老宅后堂。
“北镇抚司百户……这人到底是傻还是有备无患?”
坐在主位上的当代衍圣公孔胤植面色红润,看上去气色极好,今年满三十,当了衍圣公即孔家家主还没满两年,此时他也拿不准这北镇抚司百户杨天到底是什么人,对方明摆着是对着孔家而来,有明一代,孔家还真没这么被针对过。
“兴玮,你去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家主。”孔家管事孔兴玮,一个瘦高个中年人起身应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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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据报,近万闻香教徒被处死在郓城飞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皓月当空,战火破败的庄子被红花商会修缮一新就是一个农庄点,杨天出了房间,招呼任贤过来:“阿贤,你亲自回杨堡,跟大牛你们两人照着信上所写行事。”
“是,天哥放心。”已经沉稳干练许多的任贤,接过杨天手里的信封。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转了一个圈,第二天下午,孔兴玮带人到了农庄。
“开门见山,”孔兴玮见面就是傲然的直接说道:“说吧,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呵呵,这位倒是爽快。”杨天招呼亲卫给双方沏上香茶,挥退众人,孔兴玮见状也让手下退出正屋,丝毫不惧,屋里只剩杨天石元雅许显纯加上孔兴玮四人。
“大哥,二哥,亮亮吧?”
“咳,”石元雅解开外袍,露出一身大红蟒袍,许显纯也是露出黑底红边飞鱼服,孔兴玮眼睛直缩,作为衍圣公的亲近人,对方什么身份他是知道的。
“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香教祸乱兖州,朕深感焦虑,悉闻当地有心怀叵测之徒,侵占民田,纳为己有,上不交国库,下不恤百姓,朕闻之震怒…………据实查明,如犯上者,赐,先斩后奏之权~钦此~”
“嘚嘚……嘚……嘚嘚嘚……”
孔兴玮身子整个滑倒在地上,抖个不停,脸上那红润的傲色早已变成灰白色。
‘其蠢如猪。’
杨天不屑的看着他,圣旨上只字未提孔家,这孔兴玮已经吓得就要晕过去了。
‘哎,圣人后裔,不过如此。’
“咱家就不拐弯抹角了,孔家老老实实待在曲阜地界,”石元雅双手合握指了指天:“陛下不会说什么,可要是这手再伸长……呵呵,咱家想,衍圣公是个明白人儿~吧?”
“嗳,孔管事快快请起,”杨天上前扶他起来,拍拍尘土:“陛下圣明,这也是担心有宵小之徒假冒某些不该冒之人,呵呵,看来那孔大粪,不,孔兴玢兄真是孔家族人,那,此事是不是个误会?”
“嗯,孔管事?”见孔兴玮还在那失魂落魄,杨天声音抬高说道。
“……啊,是误会,误会,是误会。”孔兴玮惊省过来,忙不迭的点头。
“孔管事,钦差大人可说的很清楚了,不用再说一遍了吧?”
“不,不用,在下,告,告辞。”
“不送,来啊,把孔兴玢他们放了,是个误会,”杨天这时似自言似说给别人听:“要是以后再有这误会,呵呵,说不得,就得当场杀了。”
孔兴玮刚要出门槛,脚下一软,跌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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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族人都撤回来,一个不留,都回曲阜。”孔胤植阴沉着脸道着。
“家主!”有人舍不得了,那是多少田亩啊。
“叫你们撤,你们就撤!”孔胤植猛地抬高声音道:“难道你们想死在外面不成?”
“……”孔家族人面面相觑,犹自愤愤不平,不过却都没说什么。
“你们以为顶个圣人的头衔就了不起?皇上的意思还听不明白?”孔胤植看着这群脑满肥肠的族人,真是一群猪!
“给你个曲阜让你随便折腾,要是再不知好歹,你们以为对方真不敢杀人吗?”
“……罢了,就依家主所言吧。”一个大孔胤植两辈的老者,在四名妙龄丫头的搀扶下,貌似颤巍巍的出了老宅正堂,只不过,那双手却放在两瓣挺翘的屁股上,手指活动着,抓~捏~揉~放~
“就依家主所言。”
其他有实权的族人也是犹自不服的点头同意,暂时退却又如何,孔家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哼,谁能比我孔家传承久远。”
注:郓城飞集万人坑,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