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大剑原地起飞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他发下的誓言。
毕竟他原本要说出口的,明明是“……就原地身败名裂”之类的,就算背后的真相不如人意,也不该遭此横祸才对。
推动他离开地面的,是一个又硬又粗,又大又黑,前段有一个钝圆状的尖头,大半距离都是在混合着泥土和水的砂质岩层中高速推进的,人造的柱状金属物体。
该物体纯粹依靠自己的形状,和由某种巨型发射器提供的强大动能,从更深处的地下,来到此处。它的初速高达每秒1000米以上,自重又非常大,以至于在其前进过程产生的高温高压,甚至足以在沿途留下了大量晶体痕迹。由于完全是像炮弹一样脱膛而出,没有后续动力的补充,它的速度在挤开前方的石块和土层,以及外壳与周围环境摩擦过程的中明显损耗,最后一直降到了每秒数十厘米的程度。
如果不是如此,原本就受了伤的大剑,恐怕会因此而死。无论是突然被一个高速移动的物体撞击,还是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个物体顶到天花板上,撞上头顶的岩层,都会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整个过程大概是这样的:就在他追忆往昔的时候,他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强烈的震动,但他因受伤和陷入回忆的双重影响没有在意,还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意识昏沉的副作用。当他开口说话时,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出现明显的开裂,站在他对面的敌人,无论是那些长居地下世界,对地质活动非常敏感的同类,还是来自地表上,对此了解不多,好歹也能看出形势不妙的地上人,都在大步后退,而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这一点。
然后,柱状物直接粉碎了他脚下的地面,从下面顶了上来。因为柱状物的直径,远大于他的跨步距离,他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站的位置越来越高,好像马上就要碰到头上的岩顶了……
“难道她骗了我?”
生死关头,大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个想法。
“不会吧,我们不是真爱吗?”
他的身体则按照常年锻炼出来的战士本能,放低姿势,尽量将身体的重心放在下半身,试图从这个逐渐升高的柱状物上跳下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头盖骨,他连死去战友的武器都丢掉了,连滚再爬的捡回一命。还好,这个柱状物携带的动能已经基本耗尽,向上移动的速度非常慢,才让他得以拖着重伤之躯,在撞上岩顶之前安然逃脱。
之后,完全没有受到这个插曲的影响,柱状物还在缓缓升高,直至最终撞击到岩顶上。尽管速度不快,这一下还是在岩顶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引起了震耳的巨响。
单纯依靠自己硕大的尺寸,柱状物完美的堵死了整条走廊,连一点肉眼可见的缝隙都没留下。
这条位于岩层中的,仅经过简单开凿的狭窄走廊,本来就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周围的地质结构相当不稳定。如果不是为了躲避神殿势力,以及其地上人盟友的追杀,大剑也不会选择从这里通行。贸然试图从旁边开掘出另一条路来,很容易引起后果无法预期的崩塌。
望着眼前一脸警惕的敌人,又回头看了看背后被堵死的通道,大剑的心情相当复杂。
早知道往那边跳了。
他想。
不过,想到整条走廊,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柱状物堵塞,短时间内很难恢复通行,他的心情又愉悦起来。
从他选择带领一批人断后,在这里阻击敌人,为决策官争取更多的时间以后,他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左右都是死,能够看到敌人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样子,也不失为一件乐事,总算没有白白牺牲。
“哈哈哈哈哈哈……”
作为一名相当擅长通过骂阵的方式,来嘲讽和激怒对手,使其更易露出破绽,或更容易做出不理智决定的资深战士,就算完全不懂,眼前的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大剑还是立刻通过一阵狂笑来整理思路,然后故作得意的喊道:“这就是女神对我的帮助!接下来,说不定女神还要给我个面子,亲自现身,把你们这些与外人勾结的狂徒,一举抹杀呢!”
“一派胡言!”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下意识的职业习惯,对面马上有人反驳道:“你们那边与外人勾结的就少了?如果不是早有预谋,那个不安好心的天外人是哪儿来的?难道是谁在路上遇到,随便带回来的?”
“就是!”
另一个人帮腔道:“就算女神真的显灵了,也会首先帮助我们,这群忠诚的侍奉了数百年的仆人吧!”
???
神殿首领已经知道了大部分关于“崇器瓦瓦”的真相,甚至还做过一些说出来很不何时,但有助于理解其本质的事情,自然不会被大剑随口胡诌出来的理由骗到。他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地上人盟友,那些“叛军”派遣过来的人类战士,却发现对方正在悄悄后退。
“嘿!”
因为暗自逃跑的企图被发现了,那个男人立刻将之转化为光明正大的逃跑。
“这不能怪我胆小!皇帝给我提供的待遇可不值得我把命搭在这里!”他一边加速后退,一边用尖细的嗓音大嚷大叫道:“你们这些动物知道个屁,这你马一看就是巨型炸弹,就算用最普通的装药,光凭这体积,也能把你们的破蚂蚁窝炸塌!”
“再见啦,老矮子,记得恨叛军哦,叛军就是这么说话不算数哒!”
?
飞速的吸收了对方话语中的信息量,神殿首领马上产生了两个疑问。
第一,这个人自称是叛军派来的,为什么又提到“皇帝给我提供的待遇”?第二,好像不太对劲啊,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完全没打算死在这里,还在策划着该如何夺回神殿在避难所的统治权,重归往日的生活,面对潜在的死亡威胁,他当然不能像站在走廊另一端的低贱战士一样,在柱状物表面发出脆响后,仍然能保持淡定,甚至忍不住为自己早先的错误决策,和眼前避无可避的危机,当场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什么情况,到哪儿了?”
在柱状物的表面裂开了一个缝隙以后,一个让在场的每个地底人都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哪儿知道?”
另一个陌生的、没什么特点的男性声音随后回答道:“周围都是土和石头,什么地表都没有,而且这观察孔也太窄了,我换个角度看看……咦?我看到一个当地人,他正望向我们这边,还在哭?变异犬的便便哦,我们该不是从当地人的祖坟里钻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