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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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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陡然见到这个大陆上最为强大且顽固的统治力量时,萧玄不做声地吸了口气——朦胧的暗色光影里,有一只手将他的心脏攫住,仿佛置身于空气稀薄的雪峰之上,凛冽的寒风如刀刃般呼啸而来,一点一滴地从他的毛孔渗入、肆虐,直至无法呼吸……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再抬眼时,却是族长和煦如春的笑容,让他几乎以为先前的威严肃杀不过是一场幻梦。

那位自天坠之战后便隐于传说中的、深居幕后的掌控者,正静静地坐在巨大的白金王位上,沐浴在身后异火散发出的耀眼光辉里,令人找不到一丝阴暗的地方。

高居右侧莲台的萧长空抬手遥指正中那被众星拱月般环绕的席位,向他点了点头,“玄,入座吧。”

萧玄俯身一礼:“是。”

应召前来的都是萧族九天十部的高官显贵,上百位功勋贵戚高冠华服,黑压压地呈两轮半月形覆压左右正襟危坐,一道道深邃的目光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无声地汇聚过来,像极了一场审判。巨大的空茫与不安如潮水般翻涌不息,他的心间颤抖,却仍肩背笔直地坐在那里。

毕竟是这一代中最为优秀的战士。

萧远山仔细审视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心中感慨。但即便如此,他只沉默垂首,眸中似隐隐掠过一抹惋惜,便施施然合上了双眼。

无需任何暗示,沉寂的大殿陡然响起“砰”得一声,右下一人拍案而起,众人一看,却是督查院使萧宪愤然高声:“我想请教枢密使大人,本族向来有功必赏,在场的诸位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然萧玄虽天赋颇佳,却尚无尺寸之功,何以便做了神武军统领?还有,昔日我等共同廷推的统领萧忆,如今又在何处?”

“……”对座一身戎装的高大军人显然未曾料到会有矛头直指向他,不由肩膀一震,向昂昂而立的萧宪拱了拱手,“本座不过是秉公办事。当然,统领任命也绝非听凭一家之言,督查使若对此抱有异议,也可当着族长及众位大人之面,你我一道重新审议便是。”

“如此,那我便直言不讳了。”萧宪毫不留情的冷哼一声,“无功受禄,尚且心安理得,更何况……”

他话音一顿,眸中腾起一缕阴霾,“族中小辈多有传言,统领萧忆之死,除了魂族,恐怕还与这位新贵脱不了干系吧。”

乍闻此言,萧玄覆在膝上的双手猛然握紧,面红心跳——不同于往日的生死搏杀,第一次直面这种激烈尖锐的朝堂攻讦便成为焦点,令他额头不禁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心中清楚,无论是斩龙之剑还是魂玉之约,即便对当日所为心怀坦荡,但仅凭一人之言绝难以服众——想必萧长空已然料到有此危局,这才提前嘱托务必沉住心气。

“说得不错。”稳坐高台的萧长天终于发声,转过身看了眼沉默的萧远山,微笑:“今日朝会虽然重要,倒也不必拘谨,尔等大可畅所欲言。适逢前日孤新得一味好茶,便在此请诸位共品了。“

话音落点,帷幔后的一众侍女随即手捧玉壶盈盈入场,敬奉于君臣案前,殿内登时清香四溢。窗外乌云聚拢,点点星光焕发着冷意,与宫城融融的火光交相辉映,随着壶中的玉液一倾而入,堪堪与杯口齐平,那些叵测的目光也纷纷游离,萧玄紧绷的肌肉也为之一松。

如果再这般拷问下去,只怕会支撑不住了吧?

萧长天从美人的芊芊柔夷中接过玉盏,轻轻呵散漂浮的翠色茶片,临近嘴边却忽地顿住,轻声叹道:“秦地去岁进贡的芜湖龙井。列位大人,味道可否?”

那一瞬,台下的萧远山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握杯的指节也不由得微微颤动——终于不耐烦了么?是魂族……还是对眼前这些充斥着老掉牙思维的腐朽贵族们隐晦的愤怒?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没有人回答——朝臣们无声凝视着眼前温热的茶汤,眼神复杂。

那个青翠斑斓的杯子上布满了细小的金丝裂纹,绘成一只飞舞的龙形,简洁流畅,张牙舞爪,隐隐吞吐着森冷的白光。

萧长天沉吟半晌,终究原封不动地将其置回案头。他缓缓站起,走向中央昂昂而立的萧宪,平和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冰冷的表情:“督查使,一个位列九天的重臣,竟以小人之心揣测污蔑一个后辈,一个为我族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如此这般,当真合适么?”

萧宪为他的凛然气势所慑,不由面色一青,却仍自抗声辩解:“老臣所言的确有失查证,然老臣素有风闻议事之责,他萧玄何德何能,竟能得您如此垂青!若族长所为不能令天下信服,老臣亦无颜去见为萧族披肝沥胆创立万世基业的前辈先贤,情愿一头撞死在这蟠龙柱前!”

“好,在‘刚正不阿’这一点上,孤没看错人,只可惜……”萧长天微微冷笑,指间翻转,倏然现出一卷薄如蝉翼的金色帛书,有锋锐的剑意氤氲流淌,令人心神震动,一望便知是古族特有的金剑徽记。他看着眼前的九天重臣,意味深长地说:“萧忆在横断山脉做了什么,古清歌都已告知于孤,你们都该心知肚明。”

“啪”得一声,精致的茶盏从手中跌落,萧宪失控地退后两步,脸色刹那间惨白一片。

“何以他堂堂古族族长会亲自过问这些小事?”萧长天冷冷环视大殿,断然道:“看来是这永明宫终年飘在云巅,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们看不见了,也听不着了——那古兰是何人之女,被萧忆视作弃子的古元在古族又是何等身份,你们一个个装聋作哑恍若不觉,只觉大利之前何人不可牺牲……这里,还是我萧族的永明宫吗?怎么比那天幽帝宫还要冷上几分呐?”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群臣的耳畔激荡起凛冽的风暴。萧远山闭起的眼睛再度睁开,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叹息——只要眼前之人愿意重掌朝堂,便终究是萧族说一不二的王。他缓缓抬手,向着身前的王者肃然行礼,所有人随之俯身拜倒,齐声山呼:“族长息怒!”

一时间万种焦虑与猜测弥漫大殿,让一直沉默隐忍的朝臣们变了脸色。

萧长天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孤何怒之有?你们都是一片赤诚为公之心,还有什么话,今日一并说了吧,孤绝不怪罪。”

眼见再无人言,坐于右侧的萧远山终于轻咳一声,嘶声说道:“族长所言振聋发聩,使我等愧疚振作。老夫以为,萧古两族得以盟约稳固一如往昔……萧玄,功不可没。”

那样淡然的话语从干枯的唇间飘荡出来,宛若纯白的轻羽拂过耳侧,令场中的萧玄楞了一下,他便如此轻易地放过了他么——放过给自己带来耻辱与仇恨的年轻晚辈——这个人的胸襟竟也如此宽广?

“太宰大人明鉴!”静观已久的宰辅萧何应声附和,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忽然涌出奇异的光来,“只是眼下形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督察使方才虽有失言,却也是因此事牵连甚广,顾虑颇多,更有涉及族长家事,我等万难开口,望族长恕罪。”

萧长天冷冷望他一眼,不动声色,“有何顾虑,大可直言。”

“这……”萧何略做迟疑,随即咬牙说道:“族长之义妹、萧玄之师——岚圣女萧凌霜,此刻正戴罪候审……事关萧、魂二族是否刀兵再起,若再贸然封赏其徒,恐难平众议,老臣在此恳请族长三思!”

“请族长三思!”满朝上下再度齐声高呼。

萧长天默默听着,眼神几度变换,原本枯槁的面容变得愈发惨白,仿佛为利刃所伤。望着眼前陡然变得整齐划一的贵族元老们,他的唇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孤有言在先,本想先论其功,再罚其罪……既然宰辅话已至此,那便无需再等——关于岚圣一事,诸位以为,该如何处置?”

寂静的永明宫外,忽然传出沉闷的呼啸声,那是绵延数月的大雪从天的尽头轰然坠落。萧远山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恍若牧羊人无声地守望着羊群,很快,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打破了殿中片刻的僵持:“擅启战端,肆意妄为,其罪当诛!”

凌厉的杀意骤然升腾,令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岚圣女素来低调内敛,行事谨慎。此番祸事疑点颇多,未必不是魂族暗中捣鬼,督察使此言未免过于草率了吧。”先前被指责的戎装军人此刻却是咧嘴一笑,反唇相讥。

“老臣只认眼前所见,事实如此,何需多言?”萧宪微微冷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口中却道:“敢问长空大人,按我萧族刑罚,岚圣女该当何罪?”

与太宰相对而坐的刑罚使萧长空微微沉吟,刚欲开口却忽地顿住——大殿中央的萧玄面色冰寒,宛如一头克制的猛虎,双手接触的案前隐隐有掌印深陷。

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英才也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萧长空不由得心中一叹,向前方蠢蠢欲动的萧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扰乱八族秩序,致以天下失衡,战乱丛生,当……废去修为,罚谪仙之地苦役百年。”

萧玄目光怔住,对方冰冷的话语一字一顿,如同燎原的烈火在心中灼灼燃烧。他霍然望向身侧至高无上的王者,眼中似有深沉的希冀与哀求。

“那么,太宰的意思呢?”早已经过岁月千锤百炼的王者悠然开口,仿佛只是进行一场无关之人的审判——是的,曾几何时,便连那位嫡亲的小妹都已被他割舍在化为铁石的内心深处;而今不过是相伴多年的义妹,比起天下的安定,孰轻孰重,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萧远山气息一窒,神色微妙地变换。

当真变得万般皆可舍弃了么?而今的他,又与眼前这些深陷权力漩涡的腐朽之人有何不同呢?那个昔年目光纯澈不染一丝尘埃的俊逸少年,那个为了理想在族内大比中不惜舍命相拼的坚毅男子,若非自己手下留情……岁月果然是一个残酷的熔炉,可以将人们所珍视的一切一寸一寸,消融得涓滴不剩。

“依老夫拙见……”他的目光低垂,声音第一次产生了细微的波动,“有功无赏,有罪无罚,皆不可取。师徒二人之是非功过岂能混为一谈?萧玄虽年纪轻轻,但统领一职实至名归。至于岚圣女所为,自当依族规秉公处理。”

“嗯,倒也公允。”萧长天点了点头,虽然面露微笑,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列位大人,都听见了,可还有何异议?”

众臣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但或许意识到这已是目下所能争取的最大让步,纷纷行礼高颂:“族长英明,太宰英明!”

“既然如此……”等候多时的萧长空终于长舒一口气,微笑着朗声宣布,言语中隐隐透着一丝迫切的意味,“玄儿,恭喜你,成为神武军史上最年轻的统领。”

然而,想象中的谢恩却没有到来,只听一直隐忍不发的少年嗓音沙哑:“臣萧玄,想请教族长及诸位大人,臣之师所犯何罪,证据何在,这背后……又究竟隐藏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齐齐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去。这个锋芒夺目的天才,此时到底怀着一颗怎样的心?

“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个人教出来的好徒弟,果然不同凡响。”阴影之中有人低低发笑,流言宛若一道道炽热的长鞭狠狠抽打在他袒露的胸膛之上。

“阿玄,你这是何意?”萧长空语气急促,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方寸。

“让他说。”九天的主宰忽然淡淡开口,挥手打断了二弟的劝阻,“孤说过,今日,无论何人何事,皆可坦诚直言,绝不怪罪,自然也包括他。”

“臣只是,渴求一个真相。”萧玄长身而起,直视步向中央王座的白发老者,“否则……”

“否则怎样?”对方冷笑一声,眼角微微扫过身后倔强的少年。

“否则,臣便无异于以师父的清白换得自身的荣华富贵。”这句话说得露骨,不啻与满朝君臣撕破了脸面。

“放肆!”

“简直是大逆不道!”

剧烈的变化突如其来,令萧长空心头狂震,只觉一腔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抓走这个目无尊上的无知小辈。他不禁望向身旁高深莫测的兄长,目露忧色。

自掌公器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坚决地否定他乃至整个庙堂的权威。历尽沧桑的老者深深望向眼前的少年,锋锐的眼神忽然变换不定,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在这个世上,有多少阵营,有多少立场,就会有多少真相。”他压下了所有喧嚣与怒骂,一字一句恍若刻入了时光的深处,在冰冷的沉寂中回荡,“那么,你想要的是哪一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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