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
不一会儿,雨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一般。
“这来时雨,去时也是雨,这都下了两天了,再不动身,怕是申国公夫人该着急了。”叶娟瞧着外头下个不停的雨,不住搓着双手,心里头焦虑。
周氏走前劝道:“姑母不必着急,这是老天爷留客呢。姑母难得回来一趟,多住几日也让我们这些小辈尽尽孝心。”
叶娟笑道:“你既这么说,我就当是老天爷留我多住几日,娘家的饭香,婆家的饭长,老话虽说得不全对,可是……”叶娟压低了声,冲着周氏眨眨眼:“哪有媳妇不想回娘家的。”
周氏掩唇轻笑,心里头想起了自己的母家。现如今与申国公的关系已修复,父亲应该不会再避讳,自个儿也能回娘家看看了。
扶着叶娟坐下,周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姑母,大郎昨个已书信于何家郎君。他说请姑母放心,此事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说服何家郎君帮忙。”
叶娟一听,脸上笑意更甚。叶慕贤既已书信于何蕴,说不定回到邺城便有好消息。
这样一来,叶娟倒更有些坐不住了。
瞧着老天爷倾盆大雨下个不停,虽归心似箭,但前有翻车之鉴,安全起见,他们必须得等天晴之日方能起程。
叶娟心急,容儿却没有,此时,她正与薰然、芷然在花厅玩着翻绳、挑竹签玩儿。
“容儿,来,吃点儿芦荟寒瓜甜汤。”薰然一手拿着帕子给玩得满头大汗的容儿擦汗,一手端过纯白骨瓷碗,里头有晶莹透明的芦荟丁、鲜红诱人的寒瓜块,用糖水煮了,煞是诱人。
容儿张开小嘴,由着薰然将一块寒瓜舀进她的口中,眼睛却是只盯着小案几上的竹签,眼看着芷然连挑了五根,不由急了,小身子趴到案几上,将竹签都掩于身下,不肯再让芷然挑。
“啊呀,你怎么那么赖皮,快起来。”芷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要将容儿拽起来。
“不好不好,阿兰姐姐以大欺小。”容儿手舞足蹈,趴在案几上不肯起来。
薰然被她逗笑了,放下碗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搂入怀中。
“容儿竟会说以大欺小这个词,好厉害呀,是谁教你的?”薰然看着容儿清澈的眼睛,笑着问道。
容儿眨眨眼,想了想说道:“是阿娘和我说的,阿娘说等弟弟出生了,容儿得好好照看弟弟,不能以大欺小。”
说完,长长的浓密睫毛盖了下来,遮住了乌黑的眸子。
“阿姐,我想阿娘啦。”容儿软弱无助的声音让薰然心肝儿都化了。
想到自己前世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女儿,薰然更觉容儿可怜,鼻子便有些发酸。
芷然听了也不好受,拉过容儿道:“容儿乖,阿姐不玩了,都给你玩。”说着,将散乱的竹签一把抓了起来,又扔在案几上,竹签一支支散开,层层叠叠。
“你先来。”芷然跪坐在席子上,搂着容儿的肩膀,将一根长长的竹签交给了她。
容儿的注意力被转移,脸上的落寂转瞬没了,拿着竹签,兴高采烈地玩起来。
薰然宠溺地看着容儿专注游戏的小模样,心里头的母爱泛滥成灾。
若是自己的女儿没有遇上这样狠心的祖母,这样懦弱的父亲,还有自己这样无能母亲,她也能和容儿一样,健康的长大。
“阿姐,你怎么了?”想得出神的薰然忽地被芷然轻推一下,“你怎么哭了?”
芷然大惊。
薰然连忙揉揉眼道:“这几日睡不安稳,眼睛总是流眼泪。”
芷然心疼道:“阿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可别累坏了自个。”
薰然笑着点头。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隔着方格雕花隔断,周氏同叶娟说话的声儿渐渐清晰起来。
薰然听她们说到岑六娘。
竖起耳朵听了听,只是一些闲话八卦,但薰然还是能听出叶娟对此人的厌恶。
想来自七夕品香会之后,岑六娘似乎没了动静。
这两日一直下雨,玉颜长公主和惠歌公主也被拖慢了行程,大伙儿都在洛城等着雨停,也不知道她们对岑六娘“借刀杀人”之事会给个什么样的反应。
大雨之下,洛城的每一处都是闷热潮湿,立行坊的岑府也不例外。
岑六娘烦躁地一脚将跪在榻边捶腿的丫鬟给踹翻在地,口中骂道:“贱婢,你安的什么心,下手如此重,是想敲断我的腿,你们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