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夜未央转头看向太后,语气沉稳,中气十足,带着不容抗拒的天家威严,却又似和太后商量的口吻说道:“母后,小皇子刚走,崇明寺的师父们还在为小皇子念经,送他往生极乐。就算为小皇子祈福,宫中也实在不宜再现杀气。何况暖嫔乃老佛爷指婚,若是直接赐死,岂不是打她老人家的脸,以朕看就取个折中的办法,先将暖嫔安置在冷宫吧,既不动杀气,又圆了老佛爷的面儿,母后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谁人都看得出来,夜未央这是在袒护子衿,连子衿自己也是微微一怔。
但是既然是皇上发话了,做为妃嫔,即便是高高在上的鸾贵妃,也没有理由,更是没有胆子去反驳。毕竟妃嫔们所有的荣辱都系在这个男人身上,都是这个男人带给她们的。若是谁让这个男人不顺气,那她们往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所以谁也不会傻到去做给自己添堵的事儿。
所以目前只有观望,极为紧张的观望。所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太后的唇边,只需她一句话,便可定了子衿的生死。希望子衿死的人自然是怕老佛爷答应,比如一直在一旁怂恿老佛爷赐死她的鸾贵妃,她早已恨不得这个强大的情敌就此烟消云散。可是不希望子衿死的人,又盼着老佛爷答应,比如不顾自己有孕之身的元婉,她几乎已经哭到全身瘫软,可是眼泪仍在流着。
一时之间,四周的空气像是被莫名的寒流冰冻住了一般,它们胶着地几乎凝固到一起,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原来呼吸也是一件这么不容易的事。
太后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声,对夜未央道:“皇帝,自你懂事以来,哀家就没拂过你的心意,这次你既然说出口了,哀家自然也会依你,可是……,可是一想到那小皇子的样子,哀家这心里痛啊!你说这一个还没出世的小人儿,她有什么错呢?”
说到最后,太后已经抹起了眼泪。夜未央的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只得安慰太后道:“母后安心,宫中这么多嫔妃,以后定会有更多的皇子在母后周围承欢膝下,让母后享尽天伦。”
太后又抹了抹泪,叹道:“皇帝能做到雨露均沾让皇家子嗣延绵旺盛,那自是哀家最愿意看到的。可是将这暖嫔打入冷宫之前,总得有个说法,比如这位份……”
夜未央吐了一口气,似是并不在意地说道:“人都迁到了那么阴凉潮湿又有侍卫把守的地方,母后又何必计较这小小的嫔级位份呢!由得她去吧,只要她不在母后面前出现,不再惹母后烦心,什么位份自是不重要了。”
“那倒也是。”太后虽然不太赞成,但是碍于下首围了一群妃嫔,不得不给夜未央保留帝王的尊言,何况只是一个位份,哪里有母子感情更为重要。
夜未央却又趁热打铁地说道:“暖秀宫暖嫔,谋害皇子其罪可诛。然,太后一心求佛,不愿杀生。故尔命暖嫔明日一早迁居冷宫,不经准许不得私自离开。”
子衿知道这已经是他能为自己争取的最好去处了,只好凄凄然地跪下谢恩。
一旁的水漾膝行向前对着夜未央连磕了两个头,哭道:“奴婢求皇上恩准,让奴婢同暖嫔娘娘同去冷宫侍候。奴婢听闻冷宫阴暗潮冷,度日艰难。但是暖嫔娘娘一直体弱,又怕凉怕冷,身边万万不能没有人照顾啊!”
“水漾!”子衿紧紧握着她的手,这一刻一直忍着不哭的她终于落下泪来。她不愿在仇恨与冤屈面前屈服落泪,但是在感动与极大的触动面前,她却无法抑制地泪水横流。她泪流满面地摇着头:“水漾,你不能同我一起去,或许今生今世我都出不来了!进了冷宫还不就是等死的份。”
水漾抓紧她的手,目光坚定:“娘娘,若是出不来,奴婢就陪你在里面一同老死。娘娘在哪,水漾就在哪!”
“水漾,你别再说这些惹我哭了。”子衿哭得泪眼朦胧,水漾的轮廓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
鸾贵妃却在一侧冷冷一笑:“这水漾倒是个忠仆,今儿也让咱们见识了这主仆情深的一面,不过……”
她话未说完,夜未央打断道:“暖嫔可以带两个宫女入冷宫。事已如此,不必再议,都跪安吧!”
因为夜未央的打断,鸾贵妃硬生生地把不许带宫女入冷宫的话吞了回去,面上一阵阵的不好看,却也不好再说出来。
夜未央起身离椅,又似有若无地望了子衿一眼,转身就要走开。
子衿赶紧挥袖抹泪,扑通跪倒,急急说道:“皇上,嫔妾在入冷宫之前,可不可以再请求皇上恩准一件事?”
“你说。”夜未央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抹无法琢磨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