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田老汉发了善心,慈悲了,只是因为两亩麦子枯死的事儿,他心里犯怵了。要是这块地真是老天爷降下的灾,那日后只怕种啥都没收成,如果真是那样,这村里的人暗地里还不的吐沫星子喷死老田家?老二家的明子,还怎么出门上学?老三还怎么娶媳妇?老四回头回趟家,只怕也得怨自个。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老大两口子担起来,让村里人都戳老大媳妇的脊梁骨说她是灾星。
田铁石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他爹早就打算好了的,脚趾头想想这也是要自家背黑锅的节奏。这屋子里的人,只怕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出了,先是逼着自家媳妇扛起灶房的活儿,然后谋算媳妇的嫁妆,最后还“情真意切”的大方的把两亩遭了秧的地让给大房种。想到这些,田铁石的心头就瓦凉瓦凉的。
只要想到这一大家子的闹腾劲儿,他心里就堵的不行,真是没法说。田铁石不言声,直到田老汉又逼问了几句,他才沉着声音说道,“这事儿让儿子再想想,分开种地的事儿,在咱们村可不是小事儿。”
他才不愿意摊上这种感觉麻烦呢。要是就他自己,那名声不名声还真不重要,可现在有了媳妇,他怎么着也得惦记着媳妇以后在村里好不好做人。
张氏没想到平日里对他们言听计从的老大居然说出这种话,心里的火儿蹭的一下子就起来了。那心气儿堵的她肺都要气炸了,拿起桌上的碟子就砸了出去,“你这个白眼狼,是不是被你媳妇撺掇的有了外心?我就说,李氏是个烂心肝的造孽货,你们都不听,这会儿好了,和倒起咱们家的关系了,说不准哪天就要把我老婆子赶出去呦!”
李青暖拉着田铁石的衣袖坐在那,只面色平静的听着婆婆一个人跳脚的哭骂,她既不吭声也不搭话,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看戏。也许是被吓到了,田家成的儿子明子也裂开嘴哭起来,这八/九岁大了,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小男子汉了。可这会儿他也不知道个羞臊,一边哭还一边往他娘怀里钻。倒是让李青暖汗颜啊。
“大嫂,不是做弟妹的说你,这人心可不能坏了,”小张氏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冲着李青暖开炮,“明子可是要考功名,光宗耀祖的人,你吓坏了拿啥赔?要不说,要是人不是东西,那到哪都不受待见......”
李青暖看了看哭的跟个大猫似得明子,又想想大哥家比他小好几岁的大郎,心里感慨,只怕这娃也得被他娘他们教歪了。这以后要是考的上功名还好,考不上,指不定会被怎么耻笑呢。
听到小张氏都敢给自家媳妇难听话,田铁石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一双圆目直直瞪着在座的几个人。大有一副,小张氏要是再敢欺负自家媳妇,他就不顾脸面翻桌子的意思。
小张氏也不是个傻子,见讨不得好,赶紧缩了缩脖子先是嗤之以鼻的冷嗤一声,随即噤声。
“娘,以后有啥事儿,你直接冲着我来,我媳妇是好是赖,当儿的都乐意捧着她。”田铁石被逼的没了办法,再开口的时候不仅带了心灰意冷的意味,更有几分破釜沉舟撕破脸的意思,“要是爹娘看不上我跟我媳妇,那只有一个法子了,就分家吧。各管各的事儿,儿子不指望爹娘手缝里漏下的银钱,爹娘也别总三天两头的给我媳妇没脸。”
分家两个字一出,屋里的人心头都是一惊。田家成跟小张氏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有些兴奋,他们二房琢磨分家可不是一天儿两天了。只要分了家,手里再分些钱,到时候干啥都不用再憋屈了。田家财倒是没二哥那个心思,毕竟他还没成家,就算分也轮不到他。但他也在琢磨,能不能趁着分家让爹娘把自己那些赌债跟在酒楼欠的钱分给大哥。
“呸......”张氏一听老大儿子果然是脏了心眼儿,直接跳起来想招呼几下。可还没等她骂出口,田老汉就一把薅住了她。看样子老大是冷了心,这个关头儿逼急了,万一他甩手不管那两亩地,再跟老四似得去了镇上半年不回来一次。那以后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儿,可就没人抗了。
“行了,爹娘,那南边两亩地儿媳接下了,但秋种的种子跟犁地的钱,儿媳实在是拿不出来。”见抻的差不多了,李青暖赶紧开口打圆场。不过就算如了对方的心愿,她也得讨点利息。
本来田老汉还想着,如果老大家不答应,那他还真不能强按着人家应下。可这会儿老大媳妇开口了,以老大对他媳妇的宝贝样子,估计也不会反口。所以他赶紧拍板,让张氏拿出一百文钱给老大家,然后挥手让各家自己离开。
等回了屋里,田铁石看看自家媳妇,又回头往正屋的方向瞅瞅,哼唧了半天才开口,“媳妇,刚刚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爹娘那是冲我来的......”可这憨子,哪会说个谎话,还没说两句脸就红了一片,“媳妇,是我没出息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