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便格外郁闷,往常他说到这精彩之处,每每都能赢得满堂喝彩,只是今日,别说那喝彩了,就连堂中大半人的视线都没往他这儿望,反倒是个个伸长了身子,恨不得探出窗外去。
这说书先生收了折扇,面上连笑带叹,一连说了三个罢字,只是他瞧着是云淡风轻,却是比谁都迅速的跻身过去探出脑袋,他这一举动甚至还让那本就在窗边占了个好位子的小二不小心拿茶壶浇了自己一身,可又拿这糟老头没办法,只得恼怒的啐了句退到一旁。
只是这说书先生四处张望,却见着楼下的街道上也没什么异同,来往的仍是那些挑货郎,青石板路也不见得长出花儿来,只是就在他百无聊赖的要把身子收回来的时候,堂中也不知道是谁猛地高声嚷嚷了句:“来了!他们来了——”
先是听见达达的马蹄声,接着自那南侧的城门冲出六匹马来,沿着这青石板路一齐要往那直通的北大街。说书先生眯了眯眼,看清当先两匹马,一匹通身雪白,另一匹如同火云般的赤色,不光是好马配好鞍,更是那两匹马上坐着的锦衣男子,腰悬宝剑,那通身的气派都叫人错不开眼,只是说书先生还想再看清那两人的容貌,却见那马鞭一拍,座下的马匹昂首长鸣,更是连带着他们身后清一色青衣短褐的汉子飞快的从这茶馆前掠过。
直到那六骑马的身影赶得远了,这茶馆里才恢复了之前的喧闹。这说书先生开了口,只是这回却说的不是他那故事,他向一旁的熟客问道:“刚那过去的两位公子姓甚名谁?来这城里又是所为何事?”
有人笑这说书先生:“你就回乡下去探了两天亲,便错过了这么重大的消息。听好喽,刚过去的那两位锦衣公子来头可不小,一个是那正义盟的少盟主,另一个,便是那岑溪龙氏龙傲天……”
这下就跟有人往茶馆里浇了盆沸油似的,猛地就炸开了锅,有人赶紧道:“可是那年纪轻轻就破了玄冥大师的八卦阵,更是在这次正义盟大比中夺得魁首的龙傲天?”
只是没等这话音落下,又有人道:“还听说他与那白眉居士乃是忘年交,不久前去京中拜访时,更是偶遇了出宫踏青的皇上,随行的九公主对那龙傲天一见倾心,有意招他为驸马,不过被他婉拒了……”
当即有人发出可惜的感叹,像是恨不得替龙傲天答应了一样,之前说着这话题的人又飞快的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叹的,做那驸马哪比得上在武林中逍遥自在,只是还听说那梅花庄主也对龙傲天欣赏有加,更是要将她最为疼爱的大弟子许配给他……”
没等那人说完,又有人打断道:“该不会这龙傲天也同样拒绝了吧!”
“还真是——”这回就连那说的人都同样感到可惜起来,就算不是江湖中人,只是普通人,或者准确的来说,是那普通的男人,都听说过梅花山庄的名头,只因这梅花山庄虽跟峨嵋派相同,只招收女弟子,但不同于峨眉的剃度出家,这梅花山庄的女弟子到了一定年岁便会被放出师门,更是准许她们与非武林人士成亲生子,而男人们之所以对这梅花山庄这么向往,就是因为这些女弟子们个个都美若天仙,这世上的第一美人就是在这梅花山庄,而他们说不定有机会能把这些天仙娶回家,这些男人能不激动吗?
所以听闻了龙傲天的拒绝,当即有人酸溜溜的道:“他可别是脑子秀逗了才好。”
这只是才见了龙傲天打马走过的匆匆一面呢,就有人成了龙傲天的脑残粉,立刻反驳道:“你才脑子秀逗了呢。”这差点就要吵起来了,还是之前爆料的那个人做了最后的总结,“只是听闻这龙傲天之所以拒绝梅花庄庄主,却是因为他早就有了心仪之人,并且立誓此生非卿不娶。”
“嘶,想不到这龙傲天还是个痴情种子。”而更多的人也想到了,凭着龙傲天那梅花山庄的女弟子都不能让他心动的极高的眼光,他那心仪之人,该是多么的惊才绝艳啊。
这时那人又压低了音量:“只是听说,这龙傲天心仪之人却是打北边那八城来的。”
有人惊诧:“可别是被魔教的妖女给迷惑了啊!”
“非也,与那魔教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家中是经商的,似乎还曾是城中首富,不过后来却是因着为富不仁便败落了,隐约的记着,龙傲天的心上人似乎是姓南……”
“噗——”像是有什么人把那茶水给喷了的声音。
那边跑堂的小二正立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龙傲天的八卦,只是听见这一声响,虽不大,却仍旧让他好奇的扭过头去,许是刚刚听得太入神了,这二楼靠着楼梯的原本空着的那一桌,此刻已经坐上了四个人,每个人都身着玄衣,头戴笠帽,叫人辨不清他们的样貌,但只是看那押在桌上的佩剑,便让人感到一股森冷的杀气。
小二也算是见惯了各色的江湖人,因此暗自给自己提了提胆儿,提溜着水壶过去,只是没等他这心理准备做好呢,早在那等着的人已经不耐烦了,其中一个掀了笠帽,露出张横着道刀疤的凶悍的脸,小二的不自觉被吓得一抖,接着手上的茶壶便被那人夺了去,只见他一边怒斥着:“这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一边倒转过杯子来满上了,只是这一杯却不是他自己要喝的,小二见着那凶汉将杯子往他对面坐着的人那儿恭敬的一放,说着:“少主,请用茶。”
小二见着那被称作少主的人将那茶杯握住,那握在白瓷茶杯上的手指颀长犹如葱白,虽然知道那是男人的手,可是小二却莫名的觉着这手好看的叫他移不开眼,他这一愣神,就错过了那大汉的吩咐,后者被这小二的态度给彻底惹怒了,他一手按在他的剑上,喝到:“你奶奶个腿儿……”
“敖英。”小二正在那儿发着抖呢,以为自己要挨打了,却听见被他一直偷瞧着的那人开了口,虽说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是小二听着这声音,就觉着像那夏日的泉水,好听的叫人心中一阵熨贴。只是这回过神来,小二却不敢再胡思乱想了,忙不迭在那跟几位大爷道歉。
那按住了这叫做敖英的肩膀的左侧的人,对着小二再次说了道他们需要茶馆备上的行路的干粮,小二记下了,正可惜不能再多听一会儿刚那公子的好听的声音,却见那如玉般的手指先是掀起了他笠帽前的黑幔,接着捏了个银锭放到了他的手里,勾了勾唇,说了句:“有劳。”
小二见着面前这张脸,心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着这人美的简直不像话,还是个冰山美人,他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只是他还控制不住的想多看几眼,却又见着之前那凶恶的大汉眼露凶光,只好脚下抹油的拎着那茶壶退下了。
南沛无奈的看一眼这回跟他一起出来历练的圣教的弟子们,是了,这是圣教的教尊自创教那年定下的规矩,只有在通过历练的任务后,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圣教子弟,而圣教自也会护他一世平安,成为他最强的后盾。
而南沛其实本不该这么早就下山来历练的,毕竟还有规定圣教子弟最少要习武五年,才能下山去进行任务,而只习武了两年的南沛是为什么这么快被赶下山呢?这事儿还得他刚进圣教说起。
听闻圣教教主殷别雁归来的消息,那天教中上自长老下自新入教子弟,都恭迎着教主的归来,只是等他们跪完了从地上起来,他们的教主也从马上下来,然而他们再定睛一看,这教主怀里似乎还抱了个人,还是个男人,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
这下教中迅速对这人的身份议论开了,这教中长老的儿女们当中可不少对于教主的爱慕者,这一看过去冷冰冰的教主对他怀里那人呵护备至的模样,再一打探他是被个富商送上教主的床的,这可不就是个狐媚子了嘛,所以多少人从那时起便看不惯南沛要找他的麻烦。
南沛当然也清楚这些,只不过让他惊讶的是,最开始反倒是冯若清先出手替他教训了不少那些人的怀心思。而南沛之所以惊讶,是他一直觉着冯若清对他应该没什么好感,毕竟这一路上,他们为着去拜访那个神医,深山老林可没少钻,途中更是有着不少惊险的状况,所以这不会武功的南沛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拖累。
当时南沛心中也是抱歉的,毕竟别的还好,但是因为他们急着赶路,又是荒山野岭的,所以往往吃的都是之前备好的*,顶多只是能果腹的干粮,加之南沛又有些水土不服,连着硬逼自己吃了几天,到最后就病了,发了老高的烧。
而殷别雁看着怀里软得都没个精神气儿的南沛,当时可不就着急了嘛,那他着急起来不光是去自己抓大夫,威胁那大夫治不好就弄他全家,有时候一些余下的火气也就波及到了他那属下的身上,其实殷别雁的那些属下也早就习惯他们教主那脾气,唯一让他们不沉默受着反倒反驳,是因为南沛这一病却是比想象中来得严重,主要是他之前一直硬撑着苦熬了几天,加上他身体底子本来就弱,所以这病真是来势汹汹,多少个大夫被掐着脖子,也只能说要治不好了,那殷别雁一听,自然就动了把那神医找来,不给他看,先把南沛给治好的念头。
殷别雁是第一个跟冯若清透了口风,后者当时便跪下了请殷别雁收回成命,虽说他们不清楚自家的教主就已经开始精分了,但是对于他们教主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是都清楚的,而这神医之所以会答应给殷别雁治病,也是欠了老教主一个人情,但是这人情只好用一次啊,给南沛用了,殷别雁自然就无法得到神医的救治了。
虽然冯若清觉着南沛这孩子还挺讨喜的,但是看着他们教主就为着这么个小年轻掏心掏肺,简直跟迷瞪了的样子,冯若清那一刻对南沛的好感全无,就只剩下厌恶来着,当然,不仅仅是冯若清,其余随同的深受殷别雁信任的影卫们,对着南沛也是那个态度。
而南沛当然感觉出来了,所以他才会在到了圣教后,察觉到冯若清对他的维护而感到惊讶。后来有次南沛还跟冯若清聊到这个,后者当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其实他们对于南沛态度的转变也很简单,先是见着了南沛对待殷别雁的那般在乎的模样,冯若清一直觉着像南沛这样年纪的孩子,对于那些情啊爱的肯定什么都不懂,可是他们教主对他就跟那烧起了整座林子似的,就生怕南沛只是为着灭火才呆在他们教主身边。
可是在寻访神医的途中,之前南沛不是病了么,殷别雁为着他焦急了多少日子,等到后来人好了,殷别雁放松下来,把自己也给闹病了,又加上他的神功练岔了走火入魔,那个时候简直是敌我不分,差点逮谁就杀谁,就这冯若清在殷别雁身边呆了十多年的人都觉着那时他们教主简直可怕得让人不敢靠近,却多亏了南沛这孩子,冯若清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最终殷别雁却是在他的怀中缓缓的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