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二环内,一栋恢宏的四合院内,环境清幽,样式古拙,亭台楼阁布局别致,假山盆景相互掩映,真是一片闹中取静的别样天地。紫藤花沿着柱子不断攀爬,直把长长的画廊都缀得郁郁葱葱,雕廊蜿蜒到尽头,却是一个巧的凉亭伫立于水中。
凉亭内,一老翁和一少女面对面坐着,少女长得很是漂亮,身材高挑,出落得很是美丽,穿着一套素色的运动装,显得时尚而又充满青春活力。双目如同深潭一样,清澈而灵动,淡眉清扫,清丽不可方物。只是,她面带愠色,目光哀愁,让人看上去禁不住心生怜惜,她那双让人沉醉的双目看着水池里来回游动的锦鲤,心中暗暗气恼,生在这大家族里,没有一自由,却连这鱼儿都不如。
老者身材瘦削,身量很高,似乎一阵风都能给吹跑了,但是,却给一种不可视的威严之感。此刻他目无表情,一脸倔强之色,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宜兴极品紫砂杯里的上好的西湖龙井,吧嗒吧嗒嘴巴,心这茶真是没啥味道,一年不如一年了。
少女似乎是憋了很久,终究是气呼呼地道:“爷爷,财政部还是中央银行,我是都不愿意去了!我要去中州大学当老师……”
“夺!”
老者手中的拐棍在地上猛地一顿,一脸威严之色,面若寒霜地道:“不行!”
顿了一顿,又有“嫌弃”地看了一眼孙女儿,道:“安纯,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车轱辘话来回,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啰嗦!”
“不嘛,不嘛,爷爷,求求你了。我就是想去嘛……”林安纯索性耍起赖来,一屁股坐在爷爷林惊风旁边,摇晃着他的胳膊,不住撒娇。
“你这毕业几年,工作换了多少次了?现在财政部,又到中央银行,每一个工作都没有超过一年的,你是不是要把爷爷的关系都用完了?啊——?每个部委,每个省份都混上几天啊?你这到底是工作啊,还是旅游啊?”林惊风斜眼看了一眼最宠爱的孙女,语带揶揄地道。
“爷爷,你不知道,我就是不擅长在官场上混么?我觉得,我还是搞学术比较适合——”林安纯愣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一个挺光明正大的理由,撒娇道。
“噗——”
林惊风一口茶水喷到旁边的锦鲤池里,笑个不停,不住咳嗽。
“爷爷!”林安纯看着爷爷一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撅起了嘴巴。
“学术?”林惊风笑着看了一眼孙女,一副“你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的表情。“就你们京城这帮权贵子弟,还配得上提学术二字?嘿!学术听见你叫他名字都会起鸡皮疙瘩吧!哈哈……其他人我就不了,我今天就你。考大学是提前找高考命题委员会问出了一半的答案,出国留学是财政部下属的公司在你们大学设置了一个公派留学奖学金,指名道姓奖励给你……”
林惊风不顾孙女面色羞惭,道:“有这种条件,猪都可以出国留学呢……所以,你有几把刷子我还不知道,你就别到大学误人子弟了。咱家在华夏产业布局上其实没野心,不像华夏的其他家族,一个个把石油、电力、能源都垄断了,不给平民子弟一口饭吃。我啊……只想着你们几个,凤城啊,长歌啊,你啊,都平平安安,衣食无忧,我就满足了。”
林安纯忽然想起来一什么,一脸得意地辩解道:“哼!要京城这帮权贵子弟里,咱家的孩子算是有出息的了。李家的女儿读了个华北电力职工大专,直接转学到清华……”林安纯得意地一笑,似乎找到了很大的优越感,笑道:“她可真笨的,在京城考清华分数那么低,还是没考上。”
见林惊风冷眼瞧了她一眼,吐了吐舌头,还是大着胆子道:“在清华读电力的时候,微机基础这门课没及格,偏偏清华的那个老师还挺有操守,不管学校领导的压力,就是不给他通过。后来,你知道老李怎么办的啊?”
“怎么办的?”林惊风看着孙女儿问道。他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沿着回廊往外面走去。“他还能怎么样?”
林安纯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走到爷爷身边,搀扶着他,嘻嘻笑道:“爷爷,您还真得佩服老李的号手段,真是心狠手辣,狼心狗肺啊!最后,老李直接让清华的校长把那位死脑筋的老师给开了。这门课没了,您,他女儿能不过这门课程么?最后她还去麻省理工学院斯隆商学院去做访问学者了……”
林安纯嘻嘻笑笑地着,浑然不觉林惊风已经面色铁青,一脸怒容。
她微微一愣,却见林惊风已经止住了脚步,站在回廊的尽头,望着天空,一脸地苍凉之色。林安纯做出一副迁就的表情,弱弱地,莺声燕语一般地问道:“爷爷,您怎么了?纯惹您生气了么?”
林惊风没有话,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豺狼当道,狼子野心,他就是一个暴君啊……可是……”林惊风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啊……”
就在三天前,他已经彻底退了下来,已经不再担任任何党内职务了,甚至,连人大和政协他都没有任何职务了。林惊风这位华夏社会主义经济体质的缔造者,终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经济史学者评价,顾准完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奠基,而林惊风把顾准的理论变成了现实。
古语有云,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华夏现在权贵当道,这和几十年前的官僚资本主义又有何异?和四大家族的官办经济又有何异?自己一生为之守护的,一生为止拼搏的,希望建立的公平的的社会主意社会,真的是正确的么?
林惊风忽然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觉得一切都那么无力,那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