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内排炉兽碳,暖香郁郁。有二人盘膝而坐,正在对弈。
左手一人形容枯槁,葛袍油乱,头发胡子纠结肮脏得乱七八糟,一双小眼睛贼亮,不是别人,正是经常用拐杖敲击宁锐的那位溪边怪人,也就是罗小侠的师父。若是宁锐此时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怪人此时哪还有半分疯癫痴憨,分明就是一位内蕴外含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对面与之对弈之人四旬上下,剑眉星目,面容清隽,浑身书卷雅气,细看之下,容貌竟与千薇有三分相似。
二人对弈的是一种孤本旧棋,子分黑白,棋走圆盘。盘内无谱无格,仅有空白,争的不是方寸之地,而是胸腹之意。
与千薇相似之人二指捻起一颗白子,搁放在圆盘右内三分,笑道:“我这一字,占尽边距,掌右翼而望左首,不攻不击,不守不御,恰能解燃眉之急。”
怪人嘿嘿两声,右手一弹,一枚黑子划着弧线跌落在圆盘之内,正要出言,突地眉头一皱,转首问道:“阿呆,下面怎的突然没了声响,分组已毕吗?”
在他脚边,正蹲伏着一头双首双翼四足三尾的小兽,瞧模样,正是那ri罗小侠与宁锐偷去藏宝库途中遇到的妖兽阿呆。只是与之前头如双桅乌蓬,目似磨盘,口比龙凤红床,足如震殿石柱,高两丈,长七八丈的狰狞巨兽相比,此时的阿呆仅有幼犬大小,且一改当ri的铁腥幽冷诡异凶悍,变得有些驯服恭然,两只脑袋晃了晃,居然吐出了一句人言:“下面有人撞魔钟不响,阿呆不知如何分组?”
这声音不是别的,正是先前诵读十三死字,如今主持捉草大会的那个如同古钟磬鸣般的金石之音。
“哦?”怪人眉头一挑,饶有兴趣地思索了一番,继而又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面前棋局之上,只是嘴里喃喃道:“大音希声……”
砰。
对面中年男子眼角猛地一缩,手中已经捻起的一颗白子重新跌回棋盒之内,面上一改之前的澹然,惊疑道:“难不成是魔钟宿主出现,将要收回魔钟?”
怪人笑着摆手:“多虑了,震天魔钟已挂万载,哪里会有什么宿主。下棋下棋,千辰老弟,我黑棋杀招已出,该你行了。”一回头,交待阿呆道:“无声未必无音,归为末类。且分组去吧。”
“是。”
于是下一刻,魔蝎斗场内滔天的嗡嗡议论声被瞬间打破,那个每一个音节每一节呼吸都带着刺耳的霸道感和攻击xing,如同古钟磬鸣般的声音又在这幽暗空间内回荡而出:“朱颜涧。宁锐。无声有音,归为末类。七组。”
在无数戏谑鄙视的目光之中,宁锐回到朱颜涧驻地。罗小侠急急凑了过来,狠狠捶了宁锐一拳,好心安慰道:“好样的,本小侠以你为荣。几万人差点为你疯掉,就凭这一点,千薇那恶魔女子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的。”
宁锐顿噎。若不是墨三方才已经解释清楚原委,心中不平之气已消,此刻早就动脚去踹了。
罗小侠又道:“分组快结束了,斗草就要开始。我父亲给的那电蓝麒尾带好了吗?”
宁锐疑道:“还真有些好奇,千方百计弄来那东西何用?”
罗小侠“蹬”地后退了一步,看怪物般看着他,不可思议道:“你竟连这也不知道?那你参加什么捉草大会,你能捉得住草吗?”见到宁锐确实不解,顿时无限垂头丧气道:“好了,即使乐观如本小侠,现如今对你也不抱任何希望了。捉不住草没关系,还有别人。别被草捉到,能好生活着回来就成。”
“被草捉住?难道那草会动?”
罗小侠脑袋顶的三尺大宝冠瞬间倾斜,翻了个白眼道:“岂止会动。好吧,本小侠知道的全告诉你,免得你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捉草大会共有三关:斗草、饲草、捉草。每届大会有六山三谷二涧共计五百五十名jing英参加,规则是第一关斗草中仅取前一百名胜出,但其实很多届根本就取不够一百名,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有斗得过那草,遭受了伤亡。你可曾听说过‘有草若禽,有花如兽’,说的便是捉草大会中的怪草奇花,它们不仅会动,还会用各种方式主动攻击和伤害人,与普通花草混在一处,更让人防不胜防。而唯一有效的分辨方式就是用电蓝麒尾,成熟期的麒尾会散出一道电蓝莹辉,让有灵智生命之草无所遁形。所以,你若想躲得开斗得过那些禽草兽花,必须要用好身上所带的电蓝麒尾。别说本小侠不仗义,到时我也会送你新实验的一个阵法,关键时刻使出,保你xing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