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落入透明沙盘的刹那,恰是宁锐手触及千薇的刹那。
短短的一瞬,似时间凝滞,似空间割裂,一股突如其来硕大无朋的吞噬之感骤然而来。自宁锐的脚踝部位,席卷而上,这股吞噬之感强烈到无可抗拒但又无形无质,勃然而起的如意之力竟起不到丝毫抵抗作用。宁锐自脚而上,沿着腿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消失,瞬间已到脖颈处——
与之手手相接的千薇面se大变,想要挣脱,却已不能。岂止是她,宁锐周边但凡与他身体稍有接触之物均在凝滞消失,就连他身下那两株坚固异常可抵万钧沙瀑连续冲击的藤蔓都已骤然消失,徒露出一个森黑可怖的深洞。
危机关头,外柔内刚的千薇咬破舌尖,左臂之上沉芒一闪,清鸣震天,光晕惊神,青黑se花纹斑驳的“江南烟雨盾”凭空而现,霹雳索索,电蛇绕绕。但尚未来得及凝实,她的整个人已随宁锐彻底消失在那无形物质的可怕吞噬之中。
眨眼功夫,二人凭空消失不见,就如同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千薇之所以能寻到这处地谷,是缠着父亲千辰三ri,父亲才透漏给了她一个高阶花草聚集之处。这里千丈之深,属于水幕影墙的死角,她自从下至这里,水幕影墙之上就再也没有她的身影,所以她这一消失,众人虽诧异捉获花草数据在斗碑上一直突飞猛进不断增添的她怎么突然停顿了下来,却也不曾想到别处。
至于宁锐,他的影像显示停滞在他从沙瀑之上一跃而下时,而他在斗碑之上的捉草成绩迄今为止仍然是零。除了朱颜涧众涧众为他担心不迭外,其他诸人注意力早已重新投入到其他jing英的热血捉草之旅中去。
而在陋室中与溪边怪人下棋的千辰也仅是轻咦了一声,察觉到女儿身上发生了些什么状况,不过似乎又没有什么危险,蹙了蹙眉,又继续下起棋来。
yin差阳错之间,二人此番骤然消失,居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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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锐的身体很轻,思绪很粘,粘躁成了一团。
整个人躺在皎洁的月光中,翩然轻舞,缓缓下坠。
突然间觉得耳边很静,一瞬间,风儿似乎都止了,虫豸似乎都睡了。那是一种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忘记的绝对静谧。
心有所感,举目望月。
但见寂月皎皎之空,翩然而至一个骑青牛的女子。
啴啴绿衣,广袖云鬓;清冷如月,寒光依依。
轻轻的眼,轻轻的眉,轻轻的轮廓,轻轻的人儿。
她的五官似清晰又似模糊,整个人似乎就是一团轻轻淡淡的雾霭,不显眼,不夺目。秀丽淡雅笼着薄雾的面庞称不上绝美,却透着一股让人激动失态,禁不住想哭的自然舒服。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沐风暂憩的浅愁薄雾,一惊而散,不敢唐突。
她那坐骑青牛,如寻常耕牛大小,看起来老实敦厚,无甚威力。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这牛头生霞冠晕彩,足踏霹雳祥云,乃是返璞归真,仙兽之兆。
如雾霭一般的轻柔女子并没有骑牛而下,就那样静静默默地停留在半空之中,月盘之下。不言不动,似一尊石化雕像。碧空如洗,白玉袅袅,如仙如梦。
尽管这仙一般的女子清冷如梦,但宁锐却莫名间感觉异常的亲切熟悉。
正忍不住开口说话,却见青牛背上那女子微一招手,宁锐便停止了下坠,翩然升起,落在牛背之上。
骑上青牛,宁锐才发现有些古怪。表面看起来此牛如寻常耕牛一般大小,这神仙般的女子和他前后同乘应该间隔很近,但实际上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二人之间似乎隔了十万八千里,看得着,但根本感觉不着。
悄悄朝前移了移,这下子感觉似乎更远了。难道是反方向才对?又复悄悄后移,继续变远。遂不敢再乱动。
女子轻轻垂眉,一言不发,驾驭青牛沐着月光前行。闲云朵朵,浅风依依。
女子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如泥胎雕塑。在这份似熟悉又陌生,似亲切又遥远的古怪感觉中,宁锐却是有些闲不住了,想说话却又实在不知跟这位神仙女子聊些什么。他怀疑自己就算说上千句百句,人家也不一定肯搭上一句。遂将目光移向别处。一下看到一物,视线却是再也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