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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大海对岸的日本,因为时差的关系,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东京,大日本帝国战时的最高指挥机构——大本营所在,有天皇参加的大本营御前会议正热热闹闹地开着。
“海军无能,牵连全局!子爵桦山阁下,您为什么不去剖腹!”
大本营陆军参谋兼兵站总监川上操六陆军中将正对着海军参谋桦山资纪海军中将破口大骂。
曾经随同联合舰队出战仁川,在清军“建北”号装甲巡洋舰炮口威胁下九死一生的桦山资纪哪肯忍受如此羞辱,扯起嗓门回道:“川上君,你们陆军又怎样呢?四个精锐师团的兵力,竟无法突破支那军一个师的防线,如果陆军能早些拿下平壤,海军也不用冒险到大东沟去破袭支那军海运!说到剖腹,鄙人倒是很愿意替阁下完成砍掉脑袋的步骤!”
从会议开始就一直阴沉着脸的大本营幕僚长即参谋总长有栖川炽仁亲王耐不住了,厉声叫道:“够了!你们竟在天皇面前喧嚣对骂,打了败仗,都觉得自己很光荣是吗!”
炽仁转过头,正欲向天皇解释,却见自戊辰战争以来从未在臣下面前显示过退缩的明治天皇睦仁此时神情沮丧,揉着脖子对众人道:“朕累了,诸位爱卿继续讨论吧,有了结果后再禀报朕一声就是。”说着,睦仁从席位上站起,无精打采地走出了会议室。
睦仁前脚刚走,川上操六后面立即又对着桦山资纪吼道:“戊辰之乱后,我国费二十余年之力,辛苦创立的海军家业,半天之内,竟毁灭殆尽,你说,海军高官难道不应该对此负全部责任吗?”
桦山资纪反咬一口:“中和血战,陆军用人不当,白白浪费六千官兵生命,未能攻占一寸土地,鄙人不知道陆军的高官凭什么可以不用对此负责!”
“子爵桦山中将,到此为止吧。”海军大臣,伯爵西乡从道海军大将看到自己的部下如此胡闹,丢了海军的面子,只得亲自出面呵斥。
这边,陆军大臣,伯爵大山岩陆军大将也叫住了川上操六。陆军与海军的对骂总算暂时平息下来。
炽仁亲王赶紧插进正题:“诸位,天皇陛下把问题交给我们解决,我们作为臣下应该不要令他失望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在于朝鲜派遣军是立即撤回还是继续留驻,请诸位就此发表意见。”
“废话,必须立即撤回,否则只能死路一条。”大本营侍从武官长陆军少将冈泽精即使面对亲王大人,也改不了说话无遮无掩的恶习。
川上操六马上把他顶了回去:“说什么呢!支那军的一个半师如今在平壤一线被我五个师团两面夹击,我军正计划发动一次大规模联合攻击,准备一举攻克平壤,围歼支那军,届时我军在朝鲜半岛上将占据陆上优势。外交上再联络俄国,许以利益,诱使其从东北对支那施加压力,不怕支那人不屈从于我们。”
这次轮到伯爵西乡海军大将反驳他了:“说得轻巧,如今支那人掌握着制海权,他们可以自由切断我军的海上补给线,并可任选一处或几处海岸实施登陆,袭击我军后方。陆军即使真能够攻取平壤,一旦失去海上补给,后路又被切断,面临夹击之势,不仅迟早要把吞进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更有可能被支那人夹击包围,直至全军覆没。”
“丧气!”伯爵大山岩陆军大将不满地叫道,“事情至此,还要说这样的丧气话,皇国就真的没救了!”
川上操六趁机反击:“鄙人已经说过了,我们可以联络俄国,一起对付支那,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凭俄国的远东舰队,陆军照样可以向朝鲜输送兵员和补给,并且不必担心支那人以登陆作战袭击我军后路。”
“太天真了!”冈泽精奚落道,“凭什么俄国人要听我们的,利益?我们有什么利益可以给他们?川上君,难道你不知道俄国熊永远是喂不饱的吗?难不成我们打下了朝鲜再双手奉送给俄国人?”
“分享利益总是可以的!”川上操六坚持道,“况且,俄国在远东的扩张野心很大,俄国人绝不会坐视支那逐渐强大,给自己的扩张造成障碍。近日我正派人与俄国公使联系,相信不日即可有满意的成果!”
桦山资纪自以为抓住了川上的把柄,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喂,这是外务省的事情吧,你以陆军中将的身份私自联络外国公使,这算什么!”
“外务省想不到的事情陆军就不能先打下基础吗?照阁下的说法,陆军和海军应该各不相关,我们也不应该聚在一起开会!”川上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这又让伯爵大山岩陆军大将感到很没面子,再次提醒他要收敛些。
“总之——”炽仁亲王赶忙出来打圆场,“诸位的意思本亲王都明白了。俄国方面,我将亲自前往联络,陆军可以按原计划行事,海军则加紧抢修和改装现存的战舰,以为运输船队护航。一旦俄国允诺全面支持我国,则陆军可继续推进,即使越过鸭绿江也不为过,目的在于迫使支那承认我国对朝鲜的控制。至于外务省提出的谈判条件,则由分别两国控制朝鲜的南北方调整为我国单独控制朝鲜。若是出现另一种情况——”
“即使没有海上支援,我们十几万陆军照样可以打过鸭绿江,夺取支那人的弹药和粮食为补给,一直攻进北京去!”川上操六大大咧咧地插嘴道,这次大山岩不得不扯了他一把,提醒他对亲王殿下不要太过放肆。
炽仁亲王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俄国人不肯相助,则海军必须全力协助陆军尽快撤出朝鲜,保存力量,防卫本土。”
川上不顾一切地大叫道:“反对!陆军决不能撤退,我们有五个师团另一个旅团的强大兵力,没有海军我们照样可以取胜,亲王殿下,请再考虑考虑吧。”
桦山资纪在旁边骂了句:“江户街上耍猴子的,只会吵吵嚷嚷。”
川上听得清楚,踏上会议桌扑了过去,正好把桦山压倒在地,桦山用力把他推开,挥拳相向,两人扭打在一起。
两位伯爵——西乡和大山赶忙冲上去,把各自的部下拉开。
炽仁亲王叹口气,无奈地观看这混乱的局面,而大本营里的其他人员更加无奈地坐在位子上,拉着脸不发一言。
“铛铛铛——”会议室墙上挂着的大型自鸣钟响了起来,犹如地府传出的招魂之音,众人不由都安静了下来。
炽仁看清了指针,自言自语道:“午夜十二点,最黑暗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