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怎么就听不进呢。”
萨佐诺夫想了想,捻须道:“因为绝大多数人都相信欧战会在六到八周内分出胜负,在此期间,就算中国入侵,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当时有多少人会想到,这场战争竟能打到第二年?吉林斯基说过,一两座要塞就能让成千上万黄猴子血流成河,在土耳其斯坦和西伯利亚多修几座要塞不就解决了?他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还有,正因为在上次战争吃了败仗,皇上才无日不想一战雪耻,将军们更是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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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颤颤巍巍地举手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皇上,形势已经败坏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我就不信,一亿六千万人的俄国能被轻易征服。朝廷有什么对策了吗?”
萨佐诺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很简单,西防东烧。”
“烧?”
“是的,烧,把西伯利亚和土耳其斯坦烧成一片火海,一个村镇、一个谷仓都不放过,铁轨扒掉,桥梁炸掉,军队边烧边撤,每撤几百公里,依托一处要塞阵地抵挡一阵,用空间换时间,让敌人仿佛在千里无人烟的荒漠中行进,每一粒麦子都要从几千公里的后方运来——”
维特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库图佐夫就是这样对付拿破仑的。”
萨佐诺夫却苦笑地摊开手:“可现在已经不是库图佐夫地时代了,庄稼汉可没当农奴的时候那么听话了,看看杜马里那些农民议员,都什么德性,一个劲地土地土地,皇上快被他们气疯了。尤其是东边那些土匪、流放犯和逃亡农奴的后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1905革命是那些人先闹起来的,凡是政府支持地,他们就一定要反,把土地由村社分到个人,多好的事,他们竟要暴动——愚民!暴民!牲口!无可救药!偏偏东边的驻军就是从这些人当中征召地,您想想,这些自私自利,对皇上和政府毫无忠心的败类,要他们放火烧掉自己的家园,他们能愿意吗?”
“这么说,他们倒还是愿意保卫家园的。”
“问题是我们连主要战场的弹药都不能保障,哪还有余力去支持遥远的东方战场。您猜陆军大臣苏克霍姆利诺夫怎么说?‘马刀、旗杆矛和刺刀就是战争的一切,过去的战争是这样,现在的战争也还是这样,除此之外的种种玩意都是歪门邪道,二十五年来我就没看过一本军事手册。’正因为有这样英明的陆军大臣,三年来我们没有新建一座兵工厂,到战争爆发前,陆军部连政府专供军火生产的拨款都没用完,于是,现在,我们的军队,没炮弹了。皇上这才想起来要发火,可他是拉斯普京的人,拉斯普京跟皇后一说,皇后再跟皇上一说,没事了,到现在他还坐在那位子上——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后悔当年没把那妖僧推进芬兰湾里……您还不知道吧,总理大臣阁下其实也对拉斯普京深恶痛绝,我敢说,他是真正的爱国者——”
维特心中一颤,隐约猜到了萨佐诺夫的来意。
“听说您写了一部回忆录?”
狗就是狗,不咬人,并不意味着他丧失了狗性。
维特冷冷一笑:“您从哪听说的,没有这回事。”
窗外忽地飘起了纷纷细雪。
圣彼得堡的冬日,尚漫漫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