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部队”是日本中国派遣军第十三军的代号,所辖的几个师团负责上海、苏州、常州以及南京一带的防卫,在潘达等汉奸看来去十三军当翻译官无异于一步登天,但对陈斌而言却是刀山火海。
可现在却被架到孝子的位置上下都下不来,不去就是不想为骨灰盒里的那位报仇雪恨,而去了可就真成名副其实的汉奸了!就在他进退两难之时,在门外迎来送往的大管家陈良快步走了过来,向众人微微鞠了一躬,然后附耳低语道:“少爷,中法学校的褚民谊褚先生来了,您是不是出去接一下?”
褚民谊褚先生!
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在汉奸榜上的排名一个比一个高。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把陈斌被搞得焦头烂额,连回头撞墙一了百了的心思都有了。
“贤弟、贤弟……恕愚兄来迟了!”
到底是练太极拳的,中气十足,人还没看见,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进来。陈斌再次看了灵堂中央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遗像,暗想老爷子啊老爷子,你的朋友怎么都这么特别呢?
就在他硬着头皮,正准备执晚辈之礼出迎时,令众人瞪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年过五旬、跟陈继祖那死鬼老爹陈茗轩差不多大的褚民谊,居然紧抓着陈大少爷的双臂,一脸悲切地说:“贤弟恕罪,贤弟恕罪,愚兄来迟了!”说完之后,竟在众目睽睽下执晚辈之礼,对着牌位恭恭敬敬的磕起了头。
都说褚民谊是个糊涂蛋,那也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以至于连对他的所作所为早见怪不怪的傅筱庵都懵了,忍不住地问道:“褚……褚……褚先生,您这是……”
“来人……上赙仪!”
褚民谊并没有解释,而是回过头去,指着随从们奉上的一捧捧赙仪,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陈斌言辞恳切地说:“贤弟,赙仪共五份儿,璧君、耀祖、昌祖或事务繁忙,或身在异地,无法亲自赶来吊唁姑父大人,所以由愚兄一并代劳了,还望贤弟见谅。”
“褚先生,您……您……您是说子晋公是汪……汪夫人的姑父?”
傅筱庵人虽然老了,但思路却是很清晰,一下子就理顺了陈家跟汪精卫及褚民谊的关系,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褚民谊重重的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确认道:“继祖贤弟已仙逝的高堂,跟鄙人的岳母大人是表姐妹,也就是贱内的表姑母,这不……汪先生还亲笔手书了一副挽联。”
上联:哀慕有余恸,瞻依无尽时。
下联:百年三万日,一别几千秋。
真的假不了,假的更真不了,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看着挽联下那龙飞凤舞的落款,听着褚民谊那煞有介事的介绍,陈斌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万丈深渊,接着突然眼前一黑,竟直挺挺的晕倒过去,幸亏大管家陈良手疾眼快,连忙一把抱住。
“祖儿,祖儿……!”
跪在一边答谢来宾的二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顿时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在大厅里帮着忙碌的老夫子和钱先生,则手忙脚乱的搀扶起少东家,灵堂里霎时间乱成了一团。
等陈良再次出现在灵堂时,前来吊唁的客人已寥寥无几。
“褚先生、王先生、刘经理,我家少爷一连三天三夜不省人事,期间滴水未进,再加上老爷去逝给他带来的打击,身体一直非常虚弱,再加上醒来后又忙于办丧,刚才晕倒实属身心俱疲,请容陈良代我家少爷及太太们给各位告个罪。”
人都晕死过去了,事情自然是谈不成,褚民谊只好留下几句宽慰的话,不无失望的打道回府。富在深山有远亲,三姨太李香梅和四姨太五月红的那十几个趁吊唁之机,前来吃大户的远房亲戚,却无一例外的都留了下来,叠纸钱的叠纸钱,收拾花园的帮着收拾花园,看上去倒也十分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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