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嘴里发出“咿……呀……”之声，虽然细若游丝，但在裴行之两耳听来，感觉犹如天上的春雷惊响，让自己全身为之颤抖。行之赶紧闭上双眼，心里暗暗叨念道：“我只是好心救她，她醒来后，如果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就请郎中帮她疗伤。她若害怕要走，我绝不留她。她若什么也不说，那就主动给她疗伤，等她额头上、腿上的伤好了，就赶紧让她离去……”

想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终究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就象突然发现她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突然、那么无常、那么不可思议，裴行之莫名其妙地难过起来，先是感到心里一阵酸楚，又感觉自己象被挖心割肉一般地痛苦，不知不觉，紧闭的双眼竟然滚落出颗颗清泪，泪珠顺着脸颊慢慢流到脖子，沾湿衣襟。

随着飞驰的马车缓慢下来，裴行之莫名其妙的激动和忧伤也跟着车速减缓下来，“不行，我不能这样堕落，我裴行之是什么人？我是结交江湖游侠的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能为一个小女子动心，为凡夫俗子的儿女情心所困？”裴行之睁开双眼，右手突然握成拳头状，望着垂下的车帘长嘘了一口气后，猛然转过头来，看着还未醒转过来的她，用一种藐视的眼光，将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又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对她说道：“就你目前这个半死半活的模样，居然能让我裴行之一时为之心动，可以想见你真正的仙姿玉貌了！我知道，等你把伤养好了，额头上不再有难看的疤痕了，你把身上的男装脱去了，恢复你的女儿身了，花容玉貌一定比现在不知要强过多少。但我要对你说，我只是你的恩人，我救了你，不图你的任何回报，我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何方人氏，从何方而来，要到何方去？济困扶危是我裴行之一生乐于做的事，至于其他，儿女情长、花前月下什么的，我是丝毫不会在意的。即使你是从天上下凡来到人间的仙女，受玉帝之命来到我的身旁，我也会主动把你送出门去……”

“公子，马车已经进城了。是先把他送到周郎中那里，还是把周郎中请到家里？”车帘外传来李伯的声音。

裴行之一下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车帘外又响起游元的声音：“公子，李伯问您呢？咱们已经进城了，是先把他送到咱家附近的周郎中哪里，还是先回家，再把周郎中请到家里来给他诊断治疗？”

“这个，让我，让我先想想!”裴行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做事一向果断干脆的他，此刻竟然变得优柔寡断，心里反复掂量权衡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女子，见她嘴唇微张，两眼微动，快要苏醒过来。

裴行之突然感觉到自己正在经历火烧水浇的煎熬，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快把自己吞噬。李伯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公子，想好没有？如果先去周郎中家，我就抄小巷走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