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灵堂里拖延着不曾现身的薛如静听到幼子哭喊声,哪里还按捺地住,三两步冲出来,将孩子搂在双臂之中,连声安慰:“天儿不要害怕,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那是你大姐姐。”
孙世天从母亲臂弯中探出头来,偷偷看一眼,又放声大哭:“是女鬼,是女鬼,姐姐明明还在我屋子里头坐着说话。”
薛如静尴尬地看了沈念一一眼:“大人,幼子哭闹,实在不方便说话,民妇先送他回屋,再回来细细回答大人的疑问可否?”
沈念一点点头:“我们便在此处等二夫人便是。”
冬青想要留下来,被薛如静暗暗瞪了一眼,赶紧跟着母子两人往回走,脸上分明还有些不舍,忍不住偷偷回过来多看世宁一眼。
孙世宁的鼻子跟着发酸,父亲一死,孙家上下能真心对她的人,怕也没有三两个,冬青的性子愣头愣脑,才到她身边时,她还觉得碍手碍脚,不曾想,父亲才是明眼人,替她选的才是最好的。
二夫人做事善于给自己留后路,沈念一暗下了定论,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为了替他母亲多争取些时间。
“那么说来,你还有个妹妹?”沈念一有些看不惯孙世宁哭哭啼啼的模样,在大牢里不是还硬着脖子一脸的宁死不屈,如何回到家里,倒成了哭包。
孙世宁轻嗯一声:“妹妹比我小三岁。”
要是没有这个意外出现的长女,那么孙家与他有婚约的人,应该是那个小三岁的妹妹,沈念一的嘴角扯了一下,看二夫人的样子,好似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茬的口头婚约,这般说来,孙长绂对这个妻子隐瞒下来的,怕不止是一两件事情。
“那个是不是你妹妹?”沈念一抬起手指,遥遥指着对面树下。
孙世宁掀起眼来看,树底下站着纤细的少女,莹白罗纱裙,鬓边簪着素白珠花,与她的目光一触,飞快地低下头,扭身便走,她自嘲一笑道:“这个家里,只有我是外人,站在这里不伦不类的。”
“你将这里当做是家,让它跟着你的喜好而变,时间长久了,自然而然就变成你的家了,要是你总游离在外,觉着旁人防着你不喜你,那么待得日子再多也是无用。”沈念一脱口说了三两句多余的话,随即紧闭嘴角,再不出声。
孙世宁心底识得冷暖,明白他的好意,又将这番话细细咀嚼两遍,放进心底。
丘成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兜转回来:“大人,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下去,胡三果真急忙从后院而出,朝着西面去了。”
“把线放得长些,没准能够钓上一条大鱼。”沈念一眉梢轻跳,天色已经不早,正事儿还没有办成半件,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孙家如今是女人掌事,拖拖拉拉没个底数,大理寺的官差查案,居然站了这一炷香时候,没有安排个人来招呼,连方才那个俏丫环都不知去了何处,他没有动气,反而觉得更有意思。
“请大人赎罪,民妇那孩子方才又哭又闹的,扒在身上都扯不下去,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让大人久候,真是该死。”薛如静的人还没有到跟前,已经说了四五个该死,她身边不知何时又换成了芍药,没见着冬青。
沈念一知道,她是在试探,试探他手里有多少证据,足够登门造访来推翻已经定下的案子,他看起来越是忍气吞声,她的胆子就越大,以为他不过是纸扎的灯笼,拿着大理寺的腰牌撑腰,手里没一点真凭实据,否则哪里会由得她自由来去,刻意怠慢。
既然,她故作聪明,沈念一不会当面点破,脸上连一丝恼意也没有,继续着方才的话题说下去:“既然灵堂不便说话,二夫人觉得府中哪里可供详谈?”
“大人请到南面的罗华厅一坐。”薛如静心中更加有底,行事说话不如前头的拘谨,手势也放得开些,拿出女主人做东,来者皆是客的态度,带着人过去。
沈念一落座,还不曾开口,薛如静赶在他之前道:“听大人的意思,我们家大姑娘真是被冤枉的,那是谢天谢地的好事情,老祖宗保佑子孙太平安康。”
明摆着,将他往角落里撵,前后的余地都给掐住了,沈念一留神看她嘴角隐隐流露出的笑意,明白她方才离开的时候,必定是做了更全面的安排,才会变得笃定自如,他反而再退了半步:“案子虽有疑点,还需要人证物证彼此对应,怎么说,那个柯姓男子死在孙府,死在孙家姑娘的屋中,那也是事实。”
薛如静连连点头道:“大理寺办案那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本事,民妇这些天在先夫灵位前,磕的头,念的经,做的祷文,可见是起了作用,才将大人给盼到家里头来,若是大姑娘的冤屈洗刷干净,民妇还要送牌匾前往大理寺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