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森冷冷道:“管?怎么管?”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两年前,那位大小姐刚刚被立为家族首领,上代公爵刚刚离去,整个家族之中人心惶惶……偏偏这位新族长,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女性掌权,天然就会有一种弱势。大小姐因为是女性,所以不像前面几代继承人一样,从年少就开始在军中历练——前几代继承人,在军中历练,都会组建出一批自己的班底,都会在军中建立威望,继位的时候,要做什么,自然就顺手得多,人心也自然安抚。可这一代,族长是一位年少的小女孩,那些家臣之中的大佬,就算对家族依然忠诚,但是要让大家心甘情愿的听从一个年少的小女孩的命令,有多少人嘴巴上不说,心中却未必甘愿!更何况……这西尔维斯特的身份地位都很微妙,又在西北要塞多年……他二十五岁就过来了,今年三十三岁,在这里待了八年时间!八年没挪过屁股,之前又一直得到了上代公爵的全力支持。八年时间……说一句不好听的,足以让这支边军,变得‘名符其实’了!”
名符其实?
胡克先是一愣,随即猛然醒悟过来!
独立师团……
独立!
……
“西尔维斯特做的很聪明,他虽然大肆敛财,甚至公然包庇走私事情,但是一来,他做的还不算太出格,至少那些重要的武器装备,都不曾出口。只是将一一些铁器药品放开了一些口子。二来呢,他这样的举动,得到了很多商会的支持……你知道的,那些大商会,背后都有帝国那些大豪门的影子。这样的事情。那些豪门支持还来不及,自然为西尔维斯特结交了一批‘好朋友’。而最最关键的。是第三条!这家伙。虽然赚了这么多钱财,自己却并不贪婪,他生活用度从来不曾增加过,但是赚钱的那些钱,他却每年都会上交一半给家族!身为军中大将,领军在外。每年还能向家族上交一大笔收入,这个举动就让很多人说不出话来。而另外剩下的钱财,西尔维斯特自己也并不吞没,而是在军中建立了一套制度。据说那些钱财,让全军上下,各级军官都对他感恩戴德。尤其是下层军兵!你知道么?独立师团,自己有一套和郁金香家其他军队完全不同的财政体系!除了家族给士兵支付的军饷薪酬之外,独立师团给自己军中所有的军兵,甚至包括那些辅助军,仆从军,都会按照人头,按照军衔,和对军队贡献大小来区分,每个人,都会得到一笔额外的‘补贴’,这笔补贴,并不会立刻兑现,而是在逢年过节,会发一笔不菲的过节费,而大部分补贴,都会存在后勤大营的账目上,一旦士兵或者军官退伍,就可以随时支取这笔补贴,风风光光的回老家生活!这笔钱,足够在老家买上一块好地,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一个小康之家,却是绝跑不掉的。”
胡克惊呆了!!
收买人心!狼子野心!!
这西尔维斯特如此作为,简直就是……
他简直就是把家族的独立师团,变成他自家的私军了!!
“独立师团从上到下,几乎找不出一个对这位统帅不满的人……上到军官下到士兵,都对这位统帅感恩戴德,对他极为拥护!大小姐毕竟掌权才不过两年,家族方方面面,各种关系,各种派系都要她理顺关系,一一摆平。而独立师团已经被西尔维斯特经营了八年了!他在这里根深蒂固,大小姐就算想要动他,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大动干戈。否则的话,若是才一上台,自己的位置还没稳固,就贸然对一支多年离开家族地盘,客居在外的精锐军队开刀……万一引发了什么兵变之类的事情……”
“所以……公爵大人不是不知道西尔维斯特的举动,也不是不动他,只是暂时动不得?”
“总要等大小姐将家族内部关系理顺,各种权力都牢牢抓在了手中,坐稳了位置,掌握了力量,才好对他下手吧。而且,这种事情,不好硬来,操之过急,只怕反而会引起乱子。”
胡克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船长却忽然摇头:“这个西尔维斯特,死定了。”
迪克森笑了笑:“你不看好他的前途?”
胡克冷笑:“就算他做的事情很狡猾,利用这种方式敛财……帝国中央碍于郁金香家的威望,不好干涉他。而郁金香家内部,却暂时撼不动他……可长久以往,他还是死路一条!家族毕竟势力摆在那儿,公爵大人虽然暂时还动不得他,但是那位大小姐也是个厉害角色,给她些时间,总有坐稳位置的时候!一旦等公爵大人坐稳了位置,将家族的权柄和各方的关系理顺了,总能腾出手来收拾他!到那个时候,就算西尔维斯特在这独立师团之中再得人心,但这些军兵,终究是郁金香家领地的子弟子民,再拥护他,也未必就肯跟着他竖旗造反吧。区区一个独立师团,两三万人而已,真要敢和家族叫板……这个西尔维斯特,绝没有好下场的!”
迪克森嘿嘿笑了笑。看了看广场上那拥挤的商队车马,低声道:“你这话,倒也不奇怪……事实上,我知道很多商会的人,虽然都支持西尔维斯特在这西北要塞的作为——毕竟他干的事情,让这些商会发了财。可说到底,据说在私下里,很多商会的背后大佬,也都不看好这个西尔维斯特的前途。和你的观点差不多。等到郁金香家那位女公爵腾出手来,这个西尔维斯特的日子。就到头了。”
说到这里,迪克森却忽然语气一变:“可是……我却不这么看。”
“哦?”胡克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这个年轻的魔法师:“你怎么看?”
迪克森却面露苦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迪克森的面色复杂,他想了想,才摇头道:“我只是见过那个西尔维斯特。两年前的那件事情,我被请到了军中。这个西尔维斯特亲自见了我。他对我的态度很客气,但是对于要收取关税的事情。却非常坚决。不肯松口。但是他私下里却告诉我,他只是需要借用魔法学院的招牌,来演一场戏。对外只要宣布,就连魔法学院的商队,都遵从了他制定的这个游戏规则,那么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商会。就会都没有了顾虑。而事实上,事后,他也派人悄悄的将我们缴纳的关税退了回来。只是这事情做得隐秘,外面人不知道罢了。”
说到这里。迪克森低声道:“我只是举得,根据我和他的接触,我觉得这人绝不是想象之中的那种狂妄贪婪之辈,这人做事情其实很小心仔细,又精明聪慧……这样一个人,绝不会不了解自家的处境和将来的隐患。所以……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有什么依仗,但我却觉得,这人绝不是大家所看的那么简单。将来……郁金香家那位女公爵想动他,未必就这么容易。”
两人聊了这么会儿,终于排队排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商队。
这商队里的领队收了迪克森的钱,才允许他们进入自己的队伍,挂了自家的名字出关。
帝国历来对于出关的人都是严格掌控的。所以两人要出关,总是要挂靠别家商队才行。
不过这里走私横行,很多走单帮的商人都会用这种交钱挂靠的名头来混入那些正规商会,以求混出关去做生意赚钱,所以这家商队倒也没对两人的身份有什么怀疑。
下午的时候,等了接近一天时间,两人所在的这支商队才终于得以出关,经过了一番盘查之后,胡克仔细观察到,那守城门的军官在派人抽查货物之前,果然是先看了一遍商队首领递交的批文。
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大概就只有这个商会首领自己才清楚了。
队伍被放行,胡克和迪克森两人也混了出去。
离开了西北要塞北上,踏上了北上的路途,坐在货车上,两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屹立在落日之下的那座雄关!
城头上依然飘扬着帝国荆棘花旗帜,和郁金香家的火焰郁金香旗,城墙之上,那手持利刃的军兵依然雄壮英武。
看上去,仿佛依然是一派赫赫强国的风范。
可两人心中,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同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深深的忧色!
“不管这些了……我们且做好达令大人交待的事情,也许……等我们下次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出现了什么变化了呢。”
……
“什么!!!”
杜微微用力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俏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狠狠瞪着面前之人。
她的桌前,一个家族管事模样的男子深深垂下头去,不敢接触这位公爵大人的目光,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什么时候跑的!”杜微微咬了咬牙。
“今,今天……就在刚才,下人禀告说,去请洛黛尔小姐用餐,却发现她,她人已经不见了。至于她什么时候走的,我,我实在不知道。”
杜微微眉毛一扬,正要发火,却忽然之前,将嘴边的一句怒斥咽了回去。
她沉默了会儿,看了看面前这个满脸敬畏的管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就变得平淡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这事情没发生过好了。”
“……”管事抬起头来,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位公爵大人,却发现杜微微根本没看自己,挥了挥手。他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哼……知道了那个家伙的消息?所以跑掉了?去见他了?投奔他了?”杜微微站在桌前冷笑:“这个小妮子,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
“我说……你不会连累我吧……”
马车里,罗斯晃了晃自己的大脑门,愁眉苦脸的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妮子。
洛黛尔身上依然还穿着一件郁金香家女仆的服侍——还没来得及换过来。
“我原本这次当希洛的使者来见那个女公爵,就已经很危险了,万一她恼火起来把我抓住砍了头,我都没地方诉苦去!我好不容易才终于离开了楼兰城,可以回帝都去逍遥……你又钻进了我的马车里!万一被人查出来!那个女人会不会认为是我把你拐跑的?我可是全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洛黛尔横了罗斯一眼,纵然是身穿女仆的粗陋袍子,她眉目一横,却依旧风情万种,淡淡笑道:“大名鼎鼎的比利亚伯爵,也有怕的时候?”
“废话!老子怎么不怕。我还要留着命,喝美酒,睡美女呢。”罗斯翻了个白眼。
“好了好了,我只求你把我带到努林,到了努林我就下车,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留在你的马车里。”洛黛尔撇了撇嘴:“你可是著名的花花公子,我一个未嫁人的姑娘,接下来几天都要和你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车厢里,我都不怕我的名声受损,你却怕什么!”
“未嫁?”罗斯忽然来火了:“喂!说这话你不亏心么?见鬼!当初是谁在自己衣服下塞了个枕头冒充孕妇,在帝都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哼!你去找你的达令情哥哥也就罢了,却为什么把我拖下水!要让那个女人知道了你是坐了我的马车走的,事后追究起来……我一个小小的伯爵,可扛不住郁金香公爵的怒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