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凌匆匆洗漱好,赶紧去吃早饭。练武之人,尤其是明劲期打熬筋骨时食量极大,何况厉凌现在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俗话说“穷文富武”,好在以厉家目前的资产,还被厉凌吃不穷。何况在万恶的美帝,一美元真的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尤其现在还是一九九八年。
一顿早饭吃一锅粥、两斤牛肉、三个馒头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哦,还要再加四个鸡蛋。
吃好早饭,厉凌从车库里开车出社区,向普纳尔谷开去。
纽约东郊芒赖镇的这片别墅区,虽不是富人社区,但住户绝大多数也是中产阶级,而且白人住户居多。
但真正有钱的人是不会住这里的,因为这个小区毗邻几个住着大量墨西哥人、亚裔以及一些不富裕的犹太人的社区,安全性自然比不上纽约上州的查巴克、拉伊以及阿蒙克等富人集中的社区小镇。
但厉凌一家和三师兄一家住在这里,他们都觉心满意足了,毕竟越安全、教育资源越好、犯罪率低下的社区,房子更贵,地税尤其吓人。
何况,这个社区虽然也有安全问题,但几十年来,还真没有人敢到三师兄家和他厉家来惹是生非的。
因为当地人几乎都知道,秦家一家人包括厉凌会中国武术,就像布鲁斯.李一样的功夫,他们在练拳时,有时会把几百斤的大磨盘背在身上,惊呆了一帮前来围观的白人。
车子驶出社区不久便上了东海岸高速公路,十来分钟后,下高速进入一片丘陵山区,便是普纳尔谷,山谷内林立的木料厂、木材加工厂及各种五金、油漆门店数不胜数,包括厉家的“利华”木工厂。
厉凌现在正赶去的陈四爷家的新屋基,位于普纳尔谷西北角的一处溪谷旁,整个新房子从规划、破土动工、垒砌房基,起房、立架等等,都由普纳尔谷里手艺最好的华人木匠——厉凌的三师兄秦绍楠掌墨。
却唯独选址,是陈四爷另聘的人。选址,便是找屋基,阳宅的屋基好坏,在风水堪舆里关系到房主一家人的流年气运和安顺宁和。
按理说,在现代社会,尤其这又是美国,人们建造新房,都会由专业的建筑工程公司以现代化器械来操作营建。
可偏偏这又恰好是美国——普纳尔谷里生活的华人,祖上大多都是十九世纪来美国淘金的华工,他们的子孙后代在美国这一山隅里,大量地保存了祖上旧时的规矩和生活习惯。
比如造新房子,他们会请正规大木匠来主持建造掌墨,因为由掌墨木匠主持施工,可以为新房辟邪祛煞、家人入住后安居乐业、家和人旺。
美国虽然也有白人木匠(木工),但在普纳尔谷生活的华人,只会选择当地的华人木匠,毕竟华人建房时的讲究和规矩也只有华人木匠才懂。
陈四爷一家的祖上也是十九世纪来到美国淘金的华工,今天应该是个良辰吉日,所以陈四爷才选择今日上梁。
当地华人之所以称他为“爷”,是因为他不但是普纳尔谷最富裕的华人,而且年纪也已八十多了,子孙满堂,在当地也是德高望重。
早上九时,红日高照,万里无云,厉凌驱车进入普纳尔谷后,不多时便开到了陈四爷新屋址处。普纳尔谷不大,几百户华人彼此都熟识,厉凌自然也不例外。
陈四爷的新屋基前已是门庭若市,院子里停满了车,围满了人,欢呼吆喝声不绝于耳。厉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在旧时,民间盖房子可是一件大事,而盖房子最重要也是最吉庆的一个环节便是上梁。人们认为上梁的顺利与否关系着阳宅安宁和子孙后代福分,其热闹隆重场面可不逊于结婚嫁女等大喜事。
陈四爷一家人自然也非常看重上梁,祖先传下来的讲究和规矩,他们几乎都严格遵从。
厉凌来的正当时,陈四爷新房上梁定于巳正时刻(上午十点),时间快到了,厉凌挤进围观的人群里,见三师兄、枫条和桐子三人都在房架上默然不动,似乎也在等着吉时到来。
旧时木匠盖房子时讲究“立架认日,上梁等时”。房屋立架的时间,可以将就疏忽一些,但上梁却将就不得,要严格遵守既定时辰,不能提前,也不能错后,否则,便是不吉之兆。
三师兄手里端着一个姜太公神位,站在一根檩木上,而枫条和桐子蹲在房架的两侧,他们的身边便放着那根新房正中间的脊檩,便是上梁的梁木。
一般的上梁仪式,会由风水先生、掌墨木匠和小木匠三人构成。风水先生负责新房地基堪舆,以及一些关节、仪式的主持和喊唱。上梁时需要两个木匠同时抬动梁木,这时候便要掌墨木匠和小木匠一起动手。
所以,掌墨木匠和小木匠在上梁前,要先爬到房架上,做好准备,只等下面的风水先生宣布“吉时到”时,便要把早已预备在那里的“正中脊檩”组装在房架上,便是上梁仪式完成。
但今日,为陈四爷选址觅屋基的那位风水先生因故没能赶来,秦绍楠便兼任风水先生职责,他在房架檩木上端着姜太公神位,同时负责喊唱。
旧时,姜太公被认为是民间阳宅正神,上梁时,风水先生端着姜太公神位,是为了请神辟邪,祈求房主居住平安之意。
而枫条和桐子便是上梁的操作木匠,他两人蹲在房架两侧,只等师傅发令,然后便将正中脊檩梁木抬起来卡进事先留好的卡槽里。
普纳尔谷华人盖房子上梁时,场面是极其热闹的,贴八卦,挂红,放鞭炮,撒五谷,唱喜歌,甚至还会舞狮。
而上梁完成后,木匠则会在屋顶撒钱币糖果,围观的亲戚朋友邻居尤其是孩子,便会一窝蜂地拥上去争抢,谁捡的多便是福气多多。
十点快到了,三师兄和枫条、桐子蓄势待发,这关头也不便打搅他们,厉凌便在人群中静静地打量着这幢还没上梁的新房。
忽然,他的心头涌起一阵感念,脑海里《鲁班书》“木经”篇上关于“起架上梁法局”的概述和法门运用,在他意念里翻腾开来。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没错,的确有一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