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罗青阳冤魂附身的小兰将前尘惨痛往事述说到此,戛然而止,早已“呜呜呜”地失声大哭起来,其时,围在附近的还有一大群乡民,他们既听不懂我和小兰半文半白的对话,也只得在一边看热闹,见小兰时而慷慨陈词,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大喜为笑,时而痛哭流涕,众人早被这一幕幕逗得大乐。
“吾所悲者,非吾也,吾母亲大人也;吾所念者,非命也,乃李黄冠之《补天录》也,念及李黄冠与袁天罡‘将此书留与后世有缘人’之心,吾本有缘,然吾惨遭荼毒、身首异地、幻然一空……悲乎?命乎?悲乎?命乎……”壮怀激烈,悲昂尘寰,只可惜,他已是幽魂一缕,业障不可逾。
我轻叹一声,罗青阳一生悲剧收场,究是可哀,所谓知足长乐,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以为他便是李淳风和袁天罡所谓的“后世有缘人”,矢志要寻到那五颗补天神珠,殊不知他命里本无神珠之运,想他一介玄门高人,于青史亦有名声,但他算天算地算他人,却也终究无法算计自己的命途,遭受毒刑而死,死还不得安乐超升,被帝王设下的“子母煞”围困千年万载……
同情归同情,毕竟玄门中人,惺惺相惜,可是,他此时却终究是一怨煞冤魂,本不容于正气之世,害人无端。而要将其祛除湮灭,须找到其“冤”之所在,自然,那颗“地璎珠”便是“冤”之症结。可南宋绍兴年间距今将近千年,地璎珠在罗青阳死前定然被他好生藏于某地以至连宋高宗都未找到……要将这罗青阳的冤魂从小兰身上祛除,我必须从他口里套出来他将那地璎珠藏于何处,堪堪是,罗青阳当时在杭州被下狱,他自然将地璎珠藏于杭州,可眼下这里是安徽省的一个小山村!我越想越有些不安。当即说道:“青阳道兄命运极是惨烈。石尘子我不胜哀戚,那赵构皇帝老儿真是无道昏君古今罕见!卖国割地求和,又与秦桧老贼设计陷害岳元帅,不使黄龙成痛饮,千古之下,念之犹一腔怒火三千丈……只是,青阳道兄冤死于那‘地璎珠’之上。道兄数十年为之呕心沥血、四海奔波,以为倚其可以飞升,无奈终受其害,青阳道兄生前将其藏于何处,我去取来献祭于道兄,亦可使道兄好能九泉瞑目。早日轮回……”
“噫!地璎珠兮地璎珠!”小兰摇头太息不已,“石尘道兄,尔亦乃玄门之集大成者,李黄冠《补天录》乃补天奇书,留待有缘,循此书觅得‘天地风火雷’五颗神珠,再于女娲撑天之柱、五岳之首泰山上将五珠置于天极莲花神位,五行五象便能洞开天地。一补缺漏。正气昭昭,或能匡扶正道。逆转苍生气数,道兄亦能羽化登仙!这实乃万古一遇之仙缘,石尘道兄,青阳子未能完成李、袁遗愿,留待于君矣!君能继我志乎?”
古人哪怕是通天晓地的高人,对于不能理解的事物,自会文辞夸张、附会以鬼神来解释,女娲补天这是神话传说,五颗天地神珠或有其物,但附会上一些神话,使之愈加神秘高尚,常常会蒙住一大片人。当然,那是古代的事。放在21世纪现代化的今天,听罗青阳神叨叨地吹嘘到这里,我略想发笑,何况,罗青阳以《补天录》忙活半生,耗费心血寻找神珠,但又落得了什么下场?看来,那《补天录》一书或者空有其名,即便它所载为真,但罗青阳最终死在其上,只怕这书也是一本不祥之书罢!我又岂会去碰它?但在罗青阳面前又毕竟要隐忍,我唯唯诺诺道:“恩,也罢,石尘子不才,也只能尽力而为,只是,青阳道兄,你那颗‘地璎珠’藏于”
小兰当即接了过去:“石尘道兄能替我完成遗愿,青阳子不胜欣慰。那本《补天录》乃是李黄冠以影子为字,欲观阅之必须借以子午日头光线,哈哈,李黄冠天师奇人,借太阳设影子天书,我青阳子便能借弦月为标记,将其好生隐藏,除了我无人能知其下落。石尘道兄,我将那《补天录》藏于天台山国清寺北门山坡上,但藏书附近我未设任何地面标记,只因年岁日久之后,地上沧海桑田,变化太多,不能恒持,只有天上日月星辰恒久不变,我便以月亮为标记,以弦月为刻度,要找到此书便要首先观月之盈亏变化,道兄能观月乎?”
我点头答道:“唔,观月取物,我勉力一试罢。”
“恩,两枚神珠我已觅得,一枚‘雷琇珠’,我交予了我的胞弟罗乾道托管,然今千年已过,吾弟尸骨已不知葬于何方也!但我当时再三叮嘱他天地神物、须好生保管,我弟最是遵我言,料来他定然将雷琇珠托付于他后人了,石尘道兄你可到荆湖南路潭州澧陵县城去打听当地罗姓氏族,那颗我因之而死的‘地璎珠’,其实……咦,我真是糊涂!”小兰说到这里,音调陡然一转,“尔言尔乃石尘道兄转世,我安可轻信耶?否则,我将如此玄机泄露于你,却致使天人蒙难,我青阳子又如何当得起这个罪责?也罢!尔若真乃石尘道兄转世,你可告知我,石尘子身上有一处胎记,生在哪里?!”
我浑身一颤,没想到,这厮竟在这最关键的节骨眼上开窍了!
石尘子此人的事迹和著述我自然清晰无遗,但那些史料里又岂会记载他身上何处生了一个胎记?!这青阳子来这一手,倒真够绝!
“在、在、在……”我立时面孔发烫,毫无疑问,我这出戏演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