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一声,道:“那是曹操《步出夏门行》中的两句诗,意思是说就像是神龟那样的通灵之物,也终究有死的一天。”
“曹操……”叔父沉吟着,喃喃自语道:“难道大雄宝殿里藏着乌龟王八老鳖孙?”
中年和尚回过头来,大怒道:“什么乌龟王八老鳖孙!那里只有佛祖!”
“师父不要误会。我大不是骂人。”我见对方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其实是那个济清和尚在死后变成了贪尸,而且在大殿里找神龟。师父你好好想想,那大雄宝殿里有没有跟乌龟相关的东西?”
“济清死了?还变成了贪尸?”天然禅师忽然清醒过来,呆呆的看着叔父。
“你缓过来了?”叔父哼了一声,道:“老秃驴,实在是看不出来,你这庙里可是藏龙卧虎啊,一个火工和尚死了还能变成贪尸!最妙的是居然就在大雄宝殿里!我瞧你这大殿烧了,呵呵,也是活该!”
“济清一向本分啊。”天然禅师摇了摇头,又痛惜的看了一眼那火势正旺的殿堂,叹息道:“上天注定应有此劫吧……”
“你是这个庙的和尚头,大雄宝殿里藏得有啥么东西你最清楚。”叔父语气森冷,道:“你说,里面有没有猫腻?!”
天然禅师淡淡道:“没有。”
叔父大声道:“那神龟是啥?!”
“神龟?”天然禅师茫然不知所答。
“神龟……我想起来了!”旁边一个眇目和尚突然叫道:“去年的时候,我见过济清在伙房的水桶里放了一只乌龟。”
“好哇!”叔父精神一震,道:“那只乌龟后来咋么样了?!”
眇目和尚道:“我就见过那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我曾经怀疑是济清在庙里杀了生,炖汤喝了……”
“阿弥陀佛!”天然禅师语气严厉的念诵了一声佛号,眇目和尚立时闭嘴。
叔父道:“肯定跟那乌龟有关!要是乌龟跑进了大雄宝殿,现在也烧熟了……”说着,叔父还使劲嗅了嗅,似乎是想嗅到乌龟烧熟的味道。
这让我突觉腹中饥饿,不由得也使劲嗅了嗅——猛然间想到济清的尸身也在里面,如果真嗅到什么肉味,估计济清的可能性更大,不由得又一阵剧烈的恶心,赶紧闭住呼吸。
“伙房在哪儿?”叔父问眇目和尚道:“你带我去伙房看看。”
眇目和尚瞥了一眼天然禅师,天然禅师点了点头,道:“你带陈相尊过去瞧瞧。”
“对了,忘了收拾那一帮兔崽子了——咦?!”叔父突然骂了一句:“这帮赖种们,都蹿了?”
我这才发现,刘解放、卫红等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祸已经酿成,应该是趁早溜了。
我心中一阵悻悻。
去伙房的路上,叔父问眇目和尚道:“你跟济清熟不熟?”
“也不算太熟。”
“那谁跟他熟?”
我现在一听“熟”这个字眼,就觉得恶心,忍了半天,光想捂起来耳朵。
眇目和尚说:“济清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不好与人打交道。庙里的人,没几个跟他熟悉——不过,外面有个老头倒是常来找他。”
“外面的老头?”
“对,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头。”眇目和尚想了想,说道:“前几天还又来过一次。”
“又聋又哑的老头?!”我立即支起了耳朵,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那个船公了。
叔父也急忙问道:“那老头长啥样?”
“又老又瘦,不咋好看。”
“你还知道啥么情况?”
“这一说,我又想起来件古怪事,就是有点吓人。”眇目和尚神神叨叨的看了看四周,还打了个哆嗦。
叔父不耐烦道:“你说!”
眇目和尚压低了嗓音,说道:“有天夜里,我睡得晚,从伙房经过——济清就睡在伙房边上的小屋里——那天夜里,我瞧见济清的屋里有灯光,而且还有三个人影映在了窗户上,其中一个很矮小,好像还扎着辫子,是个女孩儿!庙里怎么会有女的?我觉得奇怪,就忍不住过去了——结果敲开门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废话!”叔父瞪眼道。
“屋里只有济清和那聋哑老头!”眇目和尚吸了口冷气,又看了看四周,就像防备什么人似的。然后说道:“我在屋里踅摸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小女孩儿,那屋里还冷呀,阴冷阴冷的,我就赶紧跑了!后来,我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别人还都不相信,都说我是看花眼了,但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儿……”
我和叔父面面相觑。
不会再有错了,那又聋又哑的老头,一定是那个船公!那小女孩儿的身影,一定是那个鬼丫头!
可济清老和尚和他们又有什么瓜葛呢?
我和叔父本来就不清楚那聋哑船公的来头,现在又多了个济清和尚,可他们却全都死了!
不觉之间,我的心头已掠上一丝阴霾——隐隐之中,仿佛有一张大网正朝我们叔侄投下,而我们还不知道撒网的人是谁,又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