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陆生听到这种话早就要跳起来,强烈地和夜生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可是现在他仍然无动于衷。
“睡着了?”夜生没有放弃地追问道。
过了许久,当夜生正在欣赏月色的时候,陆生突然回话了,“准备修行好了去京都?”
虽然这些陆生没有出现,并不代表他没有关注夜生身上的一举一动。
“是啊,真的是来了远野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弱,若不是老头送我到这里来,我去京都绝对没有把握将游女救出来”,即使修行到现在,夜生也是越学习越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足,大多远野的妖怪都在为他掌握畏的速度之快而惊奇,而夜生自己则是明白,自己要强大,更强大,非常强大才可以。
与花开院阴阳师之战历历在目,夜生想起金嫣为了保护自己而勉强逞强的样子,如果能够此时此刻好好拥抱她就好了。夜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觉得十分寂寞。
金嫣不在,看不见她的笑容,摸不着她的长发,闻不见她的香味,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一切地一切都让夜生空虚到,立刻就像前往京都。天知道,他现在用了多大地抑制力才可以好好坐在这里,不让自己不顾一切地冲向京都。
“帮我一个忙好吗?”陆生在心底这样问道,“作为代价,这段时间身体是属于你的。”
“说。”
“在京都…帮我报仇好吗?”虽然陆生的声音很平稳,但是仔细听不难听出他深藏其中的怨恨。
“谁?”夜生从来不知道陆生会有想要报仇的对象?
“京东大妖怪,羽衣狐。”
随着陆生的声音,一副画面在夜生脑海中展现,他知道这个是陆生站在展露自己的回忆给他看。
在眼前的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地,夜生试着伸出手去接住那飘零的花瓣,可惜花瓣穿过他的手径自掉落在地。
‘果然这里是回忆的世界啊,只是好逼真’,夜生忽然回过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生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他旁边。
彼此这样并肩而站的样子真是前所未有,就在夜生想要出声之际,陆生忽然扬起手,指向不远处。
‘啊!那是!’夜生不自觉地上前了一步,在前方拿着油菜花把玩着,总是微笑着的……是奴良鲤伴!过去夜生总以为,那是自己附身在陆生身上的父亲…现在想来那也是自己的父亲。
笑着挥舞着油菜花枝的奴良鲤伴的神态中,既有孩童的天真,又有长者的洒脱,更多的是某种归于终结之后的落寞,静谧和安宁,围绕在他身边的就是这样一种气氛。
夜生并不知道这一段回忆,只能这样看着,忽然幼年的奴良陆生窜了出来,还有跟在陆生身后的和服少女。
那是看上去十分羞涩的黑发少女,忽然整个画面安静了下来,天空仿佛变色一般蒙上了诡异的灰云。夜生自然知道这是因为陆生的心情变了,他回过头去时,果然陆生紧紧握着双拳,牙齿也紧咬着下唇,一副紧张地样子。
见状,夜生将问题留在了心底。再向前望,奴良鲤伴看到和服少女忽然变得很激动,甚至与正朝他奔来的奴良陆生擦肩而过,他一路奔至少女面前似乎只为了看去她的容貌。
“哇啊啊啊啊…”,跟在父亲后面,来不及跟上的陆生摔倒在地大哭了起来。
哭声让奴良鲤伴重新返回,他将陆生扶起来之际,一个回身,和服少女已经将手持的刀狠狠地插、进了奴良鲤伴的胸口。
“不、不可能…这假的吧?”夜生有些不敢相信,头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奴良鲤伴露出一副了然地笑容,手,无力地垂落。奴良鲤伴就这么睁着眼睛,长长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空气中好像只剩一片静寂一般,他滑到在地一动也不动,直至最后都将陆生护在身后。
即使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眼前陆生的记忆说明了发生在过去的残酷的结局,明明都还没有感到悲伤,身体却已经讶异不住在发抖,感情的洪流原来是之后才会汹涌而来的。
“杀害父亲的是,羽衣狐。”陆生说着,在回忆的终点,他紧紧握住了夜生的手。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一切,是的,陆生曾经懦弱地想要忘记一切,忘记半妖的父亲,忘记妖怪的仇人,他只想做个普通人而已。可是‘羽衣狐’这个名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被稍稍的提起,就无法忘记,那一段弑父地回忆。
这也是陆生渐渐沉默于夜生心底的原因,他发现软弱无力地自己也有了想要复仇的想法,发现自己也渴望和夜生一样的力量,但是真正能够做到报仇这一点的…只有夜生,只有妖力强大的夜生而已。
当陆生消失得时候,也是夜生脱离他的回忆,视线重返现实的时候。
‘羽衣狐’,这个名字被夜生强烈地默念着,他仿佛看见了充满着死的默寂的黑色将父亲奴良鲤伴的身体包围了起来。
奴良鲤伴渐渐沉入了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为什么只想平静生活的我们,就非得遭受这样的命运?此时此刻,夜生的心情前所未有地与陆生同步了,再次回到了幼年时共享身体,灵魂共同的状态,抱着复仇的信念,他们望着太阳又一次从东边升起。
新的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