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钢琴是一门浩大的工程,不是说脑子里理论知识雄厚就一定能完成这门艺术。
除了乐理之外,还要做到身体对钢琴的声音极其音色能量的熟知,手臂、手指的姿势,坐姿,如何用腰部力量支撑,对节奏乐感的控制,上臂的动作和肩关节的连贯性,以及连奏和断奏、八度与和弦、震奏、跳跃、滑奏、音阶、三度音阶、经过句、颤音各种极其复杂的技巧。
说起来好像只是那么回事,其实需要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和学习才能做到。
比如翻跟头谁都会,可是要做到像奥运体操冠军那样连翻几十个跟头,还得在宽度只有十厘米的平衡木上保持平衡,而且还得姿势潇洒大方,动作圆转自如,体态优美灵动,这天下就没几个人能完成。
所在乎不过两者,一是天赋,二是勤学苦练。
文艺人格可说天下无双,但眼下这身体的状态却像是八十年代的老式红白游戏机,带不动对配置要求极高的《魔鬼野兽世界》。
眼看弹了好几分钟,仍是那个简单反复枯燥的调子,同学们坐不住了,纷纷嚷道:“下来!下来!下来!”
涂芬看宋保军神态不似作伪,暗道:“这位同学难道当真没有半点音乐的底子,莫不成真是已经在演奏了而不是调音?”
宋保军浑然不觉,在众人的嘲笑声和挖苦声中,他感觉到数以亿计的文艺细胞开始苏醒,巨大的能量甚至令手指轻微颤抖,不能自已。量变引起质变,铺天盖地的音符涌进脑海。
一串串变化莫测的音律像是天生烙印在灵魂深处一样。
仿佛宇宙生成之初的大爆炸,脑际轰然一声,无数声音冲击着每一处神经元。细胞粉碎,然后经由分子重组结构,渐渐形成新的宇宙。
宋保军再也抑制不住,鼻端流出两道鼻血。
屈景森叫道:“喂,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的没赖在这里装死,太没意思了!”
然而此刻宋保军完全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哪里还能听得到他的叫声?
取出一支河水烟点上,叼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鼻孔缓缓喷出两道浓烟,左手五指在黑白琴键上滑开,急骤、连绵、细密的音符随之而来。
精准、严谨、肃穆,琴键仿佛和手指融为一体。灵动、敏感、纤细,犹如灵魂深处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