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阳光无孔不入,在照进红楼顶层的阁楼里时,也照在了林黑儿有些矛盾的脸庞上。
听着方才外面傻二与老薛的对话,这位以实战棍棒闻名的红灯照大师姐,对杨猛的进步着实有些意外,但心里却不知为何,觉得这样才是理所当然。
经历了清廷与八国联军的内外夹击,一度领导了几千拳民闹津门的大师姐,如今难免也心灰意冷起来。
想起这个暗无天ri的朝廷,一向敢打敢拼的泼辣女人,忽然觉得前途格外的迷茫,难道自己就只能如那几个姐姐一样,这么躲在红楼中终老?难道这个朝廷这个国家真的就无可救药?
做为清末农民起义的成名首领,林黑儿如今的思维,已经在挫折中渐渐超出了忠君爱国的局限,尽管文化水平对于杨猛这般后世的宅男来说仍浅薄了许多,可却难得的在心中萌发出一丝真正进步的火花。
也许之后的路会愈发艰难,可林黑儿却不愿这般一声藏匿在红楼中,想想天津那边传来有关张德成的噩耗,这个为了生存甚至做过暗娼的女人,不由再次爆发出内心的韧xing,霍然从床边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瞅着窗外明亮的朝阳。
“让李师傅带着津门武林的弟子来京城,串联起隐匿在民间的拳民,准备在京城里全面阻击洋毛子,另外告诉李师傅,傻二这些ri子进步很大,是个值得用心培养的好苗子……”
床角的yin影微微一动,一个身穿青se旗袍、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女人悄然地站在了晨曦之中,拉开只露出一丝缝隙的窗户,在呼吸中轻轻地笑了起来:“京城即便陷落,红楼也不会全灭,你这般拼命却又为了那般?总不会是为了张德成那个莽汉,那傻小子倒是有福,救了你一次,就值得让你如此帮衬……”
林黑儿略黑的脸上微微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位,身边的青衣女人看似柔弱,却是隐藏最深的花灯照大师姐。
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对小子傻二的多番照顾,想想逃亡路上无辜爆菊的情形,仍令这个泼辣的女人有些臀肉紧缩,可想到傻二当时也是伤势未愈,便硬生生地背着自己跑出了天津,原本咬牙切齿的林黑儿,心里难免又悄悄地软化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在治疗伤口的一系列过程中,林黑儿奇妙地从这个号称傻子的少年身上,发现了连清廷的达官贵人们都做不到的厚黑、无耻、无畏及憨傻等一系列极为矛盾的特质,这样一来,她如何能不对这傻二另眼相待,何况,傻二上面,可还有个师傅是北方武林中响当当的硬角se。
“朱红灯和心诚和尚死了,张德成的天下第一团灰飞烟灭,就连曹福田也率残部躲回了静海,义和团几万拳民子弟,就活该这么白白惨死?难道青衣你甘心就这么躲在红楼里做一辈子老鸨,不婚、不嫁、不传功、不出楼?”
抖了抖青se旗袍上的褶皱,叫青衣的女人摇头娇笑了起来:“舒坦了半辈子,我这样的烟花女子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既然你还想玩,我就再陪你闹一场,反正这洋鬼子就算打进了京城,一时间也打不到南方去,大不了回杭州红楼陪咱二姐……”
说完,这个身姿摇曳的女人便如杨柳一般摇晃出了阁楼,只是在晨曦的照耀下,那妩媚婀娜的身影,却一点点高大且坚硬起来……
阁楼中简单的几句话,却在京城里掀起巨大的暗流。
无论是一向以jing忠报国为己任的武门,还是终ri坑蒙拐骗的三教九流,都在这股暗流潜动中自发串联起来。
除了那些藏身于百姓家的黑灯照们,在民间肆意散播着各种谣言外,就连京城青楼中的花灯照们,也开始在恩客们的耳边吹起了枕边风,即便在娇喘浪吟的时节儿,也不忘变着法地痛骂几句八国联军侵华入京,时间一长,无论这些恩客是行走江湖的豪侠,还是挥斥方遒的书生,自然而然地有了同仇敌忾抵御外寇的气节。
谁说这下九流便不爱国,这等底层的江湖人爱起国来,比那些吃着皇粮想着投降的官员们高尚了不知多少。
在红楼中ri夜潜修的杨猛,这几天对自己的运气,也有些小小地得意,撇开教了自己八卦掌的老薛不说,单说忽然寻到红楼里,并开始代师传艺的大师兄云祥,便令红楼里的老家伙们敬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