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漏进来,伯纳姆将军坐在黑暗里,议事长桌的尽头,撑着头,没有开口。
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看着四周围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他看着黑暗很久。
很久很久。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无边的黑暗里响起,那声音细密快捷却又隐隐带着锋利,那种锋利却又不同于刀剑的金属锋利,它更近似于早春的夜里那些悄然爬上树梢叶尖的寒霜,充满了一种无可阻挡的无可解释的本该如此的规则之利。
然后是脚步声,不轻也不重的脚步声,它既没有被那些细密的声音掩盖,也没有大到让整个空寂的房间震动,它规律地响起,一个步点一个步点落在黑曜石的地板上,带起一个又一个悠长而又短暂的回响,配合着那些在暗处的窸窣声,像是某一首暗夜里的舞曲。
舞曲里一丝莫名的寒气爬上了长长地议事长桌,它从一端开始蔓延,一寸寸侵蚀到了另一端,将伯纳姆将军全身的漆黑色铠甲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伯纳姆将军还是一动不动,他看着黑暗,继续一言不发,像是饶有兴致。
暗夜里的伴奏声渐渐大了起来,那些窸窣声已经演变成了微微刺耳的卡擦声,它们开始在整个阔大而黑暗的房间里轰响,似乎是舞曲已经到了**。
寒气越发的深重,整张议事长桌已经爬满了霜花,伯纳姆将军的那一身漆黑色的全身甲上甚至已经结出了细密的冰花,那些冰花在盔甲上像是蛇一样地不断凝结,发出了刺耳的卡擦声。
伯纳姆将军还是不动,他像是完全不在乎这些快要将他冻成一尊冰雕的寒气,他甚至还有笑意,他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却在整个空寂的房间回荡了起来,一下子压住了那些脚步声和窸窣声。
窸窣声戛然而止,脚步声也消失了,就像是一曲骤停。
可是那声音仅仅只是停了片刻,在两息之后,伯纳姆将军的笑声彻底掩去之后便以比之前强了不知多少倍的声音再一次演奏了起来。
这一次,它不再窸窸窣窣,它高亢的就像是一万个地狱的恶鬼正在啃食着坚硬的头骨,它们潮水般在整个房间咆哮,咆哮声里那脚步声大的像是弗雷尔卓德最深彻的寒夜里的最凛冽的寒风。
寒风呼啸而过,坚冰肆无忌惮地从黑暗里潮水般涌了出来吞噬了整张议事长桌,最终应和着那肆虐的舞曲将伯纳姆将军整个冻结。
寒风乍停,脚步声乍停。
整个阔大而空寂的房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曲终人散,却连一丝余音也被寒冷吞噬。
整个房间被彻底冰封,连黑暗都被冻结,像是一下子进入了传说中万物死寂的冰雪世纪。
很久之后,一只手搭上了议事长桌另一端的座椅。
那是一只即使在这样的黑暗里也在熠熠生辉的手臂,一缕缕淡蓝色的寒光在它的皮肤表面游走,就好像这一条手臂里流淌的已不是血液,而是冰雪。
冰雪的手臂拉开了已经被彻底冻结了座椅,发出了刺耳的坚冰破裂声,打破了很久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