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惊云录中舍剑
第一回唯我独尊
黎明前的泰山十八盘,蜿蜒陡立,两边的奇石怪树状如猛兽。融善道长飘然走在通往南天门的石阶上,感叹大自然的变化无常,方才还是细雨蒙蒙,不一会嘎然而止,苍松翠柏间雾气缭绕,心绪纷繁,慨叹一声:“人难胜天!”
来赴这“泰山争雄会”之前,融善道长刚从恩师玄智真人手中接过武当掌门之位。年过六旬的他满头未见一根白发,平时总是给人一种笑容可鞠的表情和超脱的感觉,实则心中也有一丝理不清的愁绪。
一边轻飘飘地踏着石阶,一边双手抚摸着那柄“玄天映月剑”,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他们就师兄弟就三人,却亲如手足。三师弟司徒剑南是师尊收的关门弟子,向来对他疼爱有加。身为武林圣地“神锋山庄”少主的他,少年时就被师尊带回武当山,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武当剑术的修为大有赶超自己和二师弟之势。心里感到欣慰的是,自己是带师传艺。这小师弟也算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
手中握着的这把“玄天映月剑”,正是这小师弟为自己荣登掌门之位所献的贺礼。神锋山庄百余来,神兵利刃层出不穷,而这把宝剑更非凡品,是剑南同其父司徒乾花费了十年的心血,专门依据武当剑术的特点jing心练制而成,尤其施展武当绝学太乙玄门剑法,更是威力惊人。
剑名“映月”是因为师弟的独生爱女叫此名而取。想起这如今身在武当三岁多的小侄女,心里就特别欢喜。她冰雪聪明,如此小的年纪竟能将武当派的剑术心法倒背如流,为武当清静的生活,平添一分乐趣。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命苦,出生后母亲就因难产而死,师弟并未续贤,三年来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
融善想到这里不禁一阵神伤,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独生儿子。多年前,自己追随恩师,毅然出家投身玄门,舍弃了年少的儿子和夫人,至今母子二人下落不明,始终是自己的一块心病。
不知不觉融善已经步入了南天门,朝霞笼罩下的“摩空阁”就在眼前。他一身道家玄功从十八盘攀到此处,如履平地。
穿过“摩空阁”远远望见的就是“天柱峰”,是他今天应邀会斗“惊云剑叟”的所在。
黎明将至,他想起听说过的泰山ri出时的壮观景象,不如趁此良机一观,随后纵身而起,轻飘飘地几个起落已来到了天柱峰顶。
这时,东方的天际已泛红,朝霞似火,平坦宽敞的峰顶,三面各端坐一个人,他的到来已惊动了那三人。
一人已站起,原来是一个老和尚迎面走来,六十多岁的年纪,体态微胖,倒有几分神似庙里的弥勒像,手中拿着一把金灿灿的禅仗缓步走来,单手施了一佛礼,满脸笑容,道:“阿弥陀佛!融善道兄别来无恙?听说最近刚接任武当掌门,贫僧这里恭喜了!”
“无量寿福!师命难违,暂领掌门之职,惭愧,数月不见,我看行难师兄好似有些发福了?”融善这话好似开玩笑似的,看来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哪里、哪里!让道兄见笑了,峨嵋、华山俩位掌门已恭候多时了。”他引着融善向前方走去。
“让三位久等,贫道来迟了,真对不住!”融善随口说道。
“不迟,贫僧也刚来没多久,不是约好是‘天柱峰,待ri出,一剑定胜负’?这也是惊云剑叟战书上写的,倒是让俩位前辈久等了。”行难顺手指了指前方刚刚起身的二人。
这时,那二位已经迎着走了过来。一位七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削,个头极高,竹杆似的晃动着身体,似乎一阵风就会被吹倒,一身蓝衫道袍,腰间插着两柄乌鞘短剑,正是峨眉掌门青冥子。
另一位,身着绿se锦袍,面se白皙,满脸的落腮胡,看起来极不顺眼,让人捉摸不出有多大年纪,身上并没有佩带武器,是已成名多年的华山掌门“玉虬苍龙”宁天杼。
“让俩位前辈久候了?”融善拱手一揖。这俩位都是与师尊平辈论交,自己自然不能失礼。
“这是何等的大事,我与青冥道兄,昨晚就已经到了,今ri定诛杀那惊云老贼”。定天杼说话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完全没把这武林第一大剑派掌声门放在眼里。
“看来少林和武当都有没把这场为武林除害的比武当回事。武当的玄智真人是不是躲在哪修炼仙术不出来,掌门都不当了,最可气的是少林派竟派一个罗汉堂的首座,应付了事,这样也好,就让我们这俩把老骨头为武林除害吧!”青冥子这些话说得大义凛然,让人听起来却尖酸之极。
融善和得难涵养极高,站在那微笑不语。
“放屁!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在大放绝词,老夫倒要看他有几斤几两,哈、哈、哈!站在这天柱峰方知‘五岳凌天,唯我独尊’这句话的含义!”
东方的天际,ri轮掀开云幕,染红了满目的晨霞,四人回过来正看见洁白的“无字碑”上赫然站着一个人。
宇内四大高手,竟未发现此人怎么到的,各个惊奇不已。
只见那人身材魁梧,背悬长剑,奇怪的是满脸布满了皱纹,满头三寸长的白发根根直立,看上去比青冥子的岁数都大的多,这副尊容让人看了感觉七分恐惧,三分想笑。
不用说,四人已猜到此人是谁。
“惊云老…剑叟,你休出狂言,可要说话算数,胜者就可以得到八卦玄铁镜?”宁天杼急切的问道。
“哈、哈、哈!”惊云剑叟一跃而起,正好落到了四人中间,用手指了指青冥子和宁天杼,说道:“刚才就是你们俩老头,大言不愧地说要收拾我,以老夫看来,你们四人之中,倒是数你俩的功力最弱,哈、哈、哈!”他狂笑不止。
宁天杼气的爆跳如雷,青冥子的脸se在晨光的映照下更红了,俩人就要发作。
惊云剑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又道:“先别着急!老夫还没有说完,你们不是想要那块破铁镜子吗?我还真不稀罕。我纵横天下这么多年,还真没把这块破铜烂铁放在心上。”他说完顺手就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牌,随手向身后掷出,“硼”得一声,那块铁牌整整齐齐地嵌在无字碑的上端,他连头都没有回。
四人都是一惊,将铁牌插入石碑中或将石碑击碎对于四位高手来说都不足为奇,奇的是他竟将铁牌平嵌在石碑上,这份准头和力道简直骇人听闻。
“你们四个车轮战,还是一齐上?”惊云剑叟豪气冲天,竟未将当世的四大高手放在眼里。
宁天杼刚要跨一步,却被青冥子稍稍拉了回来,又给他使了个眼se。
这时也正巧融智道长也刚要走来,行难大师却抢先了一步,走到惊云剑叟面前,双手合拾道:“这三位都是当今大派掌门,就让贫僧领教一下惊云居士的高招吧?”
“行难师兄,还是让贫道先来吧?”融智急道。
“道兄,你先替我掠阵,等败下阵来,你再补上如何?”面对成名已久的“武痴”惊云剑叟,想不谦虚都不行。
“你这和尚倒有自知之名,你的金刚伏魔功,看来已有了十层的火候,少林掌门也不过如此,但也接不下老夫十招,哈、哈、哈!”惊云剑叟声震四野。
行难心下暗暗称奇,这人虽狂妄,所说倒是不差,自信自己的内功在少林同辈中算是最高的了。临行前方丈师父曾嘱咐:“为师这次之所以派你去赴会,是因为你在同辈师兄弟中功力最纯,你的行破师弟虽武功招式最强,为人却争强好胜,怕他意气用事,妄送了xing命。惊云剑叟虽好勇斗狠,目空一切,却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以你的行事作风,应该懂得如何应变,为师的九宝锡杖你拿去用吧?”
“少林派号称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老夫就以达摩剑法领教一下你的伏魔杖法?”白光一闪,惊云剑叟背上长剑已出鞘,剑虽利刃,却非神品。
行难道了一声“请”,二人闪电般地斗在一起。只见满目的“紫金光芒”,从行难的杖中迸出,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涌向惊云剑叟。
惊云剑叟心道:“少林高僧功力果然jing纯。”手中长剑立化数道“白芒”,迎着“紫se气流”激突,穿梭在如霞光的气雾中。
行难运劲舞动锡杖罩住那白se的“剑芒”,心下大奇:“竟真是本门的达摩剑法,招式在江湖熟悉者甚多,可剑诀心法却是少林的不传之密,他怎么会习得?看这气势,诡异、毒辣之极,就连深通此剑法的行破师弟也远不及。”心下不敢怠慢,运起十层功力,沉着应战。
金刚伏魔真气贯注于九宝锡杖全身,散发出的“紫金霞光”更盛,杖头隐约可闻雷鸣之声,那声音愈来愈响,震地在场观战的三人耳根直发麻,不得不运起内力抵抗。
站在一旁掠阵的融善道长,不住地微笑点头,似乎对行难颇有信心。
惊云剑叟看这气势,心下那闷,“看来这老和尚的禅杖有点邪门,这次可托大了”,手中长剑激起地“剑芒”jing光四溅,不断蚕食那杖所发的“紫金se的霞光”。嘴里不断地数着“五、六、七、八,快到十招了。”
场中的三人都大惊失se,“真是匪夷所思,俩人斗得惊心动魄全力施为,他竟能气定神闲地说话。”
顿时让行难感到压力倍增,“虽然自己处在下峰,但对方绝不可能在十招之内击败我,看来不出绝招是不行了?”慢慢地把全身内力凝聚于丹田,奋力施放,只见宝杖端“紫金霞光”越聚越浓,渐渐形成一个巨大旋涡,高喊一声,“金轮渡劫”,正是伏魔杖法的绝招之一,向惊云剑叟罩去。
“来得正好,正等着呢!”只见十八道“白芒”从紫金霞光中激突而出,正是达摩剑法中的“罗汉分金”。
行难已经料到,对方剑气定会突破那气霞,二人都身在空中,他顺势挥起右掌,直取惊云剑叟的中路,“硼”地一声巨响“剑芒”和“霞光”都被震散。
他右掌已与惊云剑叟的左掌相击,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在空中晃了几下,落地后连退三步,震地五脏六腑气血翻腾。
再看那惊云剑叟已经气定神闲地站在对面,奇怪的是在那一瞬间,他满脸的皱纹竟都消失了。“金刚掌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与我的‘万相神功’相比还差远了,哈、哈!”举止狂傲之极。
“阿弥陀佛!贫僧甘败下峰。”行难赶紧把经脉内激荡的内息聚拢于丹田,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内伤。
“行难师兄,无大碍吧?”融善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道兄要多加小心,不可力敌,宜智取。”行难不加思索的提醒,可见他们绝非泛泛之交。
“多谢行难师兄提醒,贫道尽力而为。”说完缓步走向惊云剑叟。
青冥子和宁天杼并无举动,都打着如意算盘,想做收渔人之利。
“无量寿福!”礼毕,融善从腰间缓缓抽出“玄天映月剑”,旭ri初升,在朝霞的映照下,那剑更显得光彩夺目,反she的光芒照得在场的几人不住的眨眼。
“又是一把宝剑,看来你们几人都是有备而来,今ri老夫就用手中这把不起眼的长剑,打得四大派的高手一败涂地,信不信不出十招照样打得你丢盔弃甲,哈!哈!哈!”惊云剑叟的笑声更狂了。
“请!”融善立了个武当‘太乙玄门剑法’的起首式,以示对对方的尊重。
“看招!”惊云剑叟已然腾空而起,剑随身动,也是武当剑术中的“龙华剑”。
武当剑术讲求控制力,以慢打快,以静制动。
玄天映月剑本就光亮异常,在融善道长的太极玄功真力的催动下,更是明亮耀眼,幻化出一道道白se“剑虹”,婉如一条玉龙,旋转着向惊云剑叟罩去,已达到了太乙玄门剑法的极高境界。
自从一年前接过师弟司徒剑南所赠的这把宝剑,如获至宝,数月来一直浸yin、钻研,已能与这把剑配合的天衣无缝,心里怎么也不会相信就接不下他十招。
惊云剑叟手中虽是一把普通的长剑,激发出的“剑芒”一点也不逊se于玄天映月剑的。
龙华剑法讲求大气沉稳,那白se的“剑芒”竟形成一墙无形的气墙,阻断了玄天映月剑“剑虹”前进的方向,两股剑气交织在一起,已完全将二人罩在其中。
围观三人看得眼花缭乱,“当、当…”双剑互磕之声不绝于耳,激起的剑气四处飞溅,三人赶紧运功抵抗,要不然定会被刺破肌肤,流血不止。
“以本座看来,惊云剑叟十招之内绝对取胜不了,融善的剑气越来越盛,说不定就要了那老怪的命。”青冥子也是剑术名家,已感到惊云剑叟的功力绝对强于融善,这么说无非是想扰乱他的心神。
“放屁!让你看看老夫的看家本领,七招、八招…”震耳yu聋之声从那团剑气中传出。
同样置身在剑气中的融善心里明白第十招他会出绝招,一定要以不变应万变。
惊云剑叟剑锋陡转,已不是龙华剑法了,正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惊云剑法”,身体高高跃起,手中的长剑随着身形迸发出如云彩的光芒,越聚越多,二十丈方圆的天柱峰顶,竟被那白se云彩遮住似的,已经看不到了旭ri初升的红霞。随着他手中长剑的挥劈,那遮挡住阳光的剑气,化作无数剑芒疾she向融善道长,这招“千云蔽ri”可谓气象万千。
电光火石之间,融善挥舞着手中的玄天映月剑,在胸前好似画圈一般转动,立时形成一枚犹如盾牌的太极圈气墙,挡在自己身前。
疾飞过来的“剑芒”,不停地击在太极气墙上,震得融善不住的后退。
融善强运真力抵抗,心道:“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使出全身真气贯注于玄天映月剑上,“嗖”得一声,剑刃一变为二,那如太极圈的剑气墙,竟似加厚一层似的,身体已不再后退,竟与那“剑芒”形成相持的局面。
只听“波”得一声,只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向身在半空的惊云剑叟she去,原来是玄天映月剑中的飞剑。
这下,有点让惊云剑叟猝不及防,但武痴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身体在空中急速旋转,极巧妙地躲过那飞剑,那飞剑好似长眼睛的,绕了一圈又飞向了惊云剑叟,真如附骨之蛆般让人摆脱不得。
身体在空中旋转地越来越快,竟似在不断上升,正赶上那飞剑回she来,他用双脚尖轻轻一踏,身体又纵高了三尺,俯冲下来就是一剑“飞云掣电”如流星般she向融善。
“好快!”围观三位疾呼道。
话音未落,惊云剑叟的长剑已突破了那太极气墙,看样子非把融善钉在地上不可。
转眼间所有的剑气都已消散,惊云剑叟提剑站立在本应该属于融善的位置上。
三人都以为场面定会惨不忍睹,行难大师心急地先跨了一步,“噫!融善道兄哪去了?”
“武当的绝顶轻功乾坤极纵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还是败了,哈!哈!哈!”惊云剑叟手上的长剑已是齿痕斑斑,想是被那玄天映月剑劈斩地。但他还是个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