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庙就在燕京外城西南角的宣南坊,离着右安门挺近。
因着时间紧迫,也是对霍青毓的武力值抱有极大的信心,紧赶着关城门前出了城的冯老三带着霍青毓偷偷摸近了那伙拐子的藏身之处。
是一所极为简朴的两进宅院,两扇掉了漆的门板紧闭,里头声响不闻。霍青毓扭头看了冯老三一眼,冯老三急忙说道:“里头绝对有人的。”
霍青毓点了点头,两人绕着胡同寻了个隐秘且不打眼儿的地方,一直等到金乌西垂,夜色阑珊,霍青毓才说道:“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去瞧一瞧。”
冯老三的脸上顿时露出关切担忧的神情。他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地建议道:“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小的打从明儿起派人盯着那几个拐子,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霍青毓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就是进去看看,不会打草惊蛇的。”
打量着霍青毓自信满满的模样儿,若是在以往,冯老三绝对不会再说什么。可是这会儿他却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脱口便道:“不行,太危险了。那里头有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万一砸在里头,可就不好了。”
霍青毓黑漆漆的眼眸落在冯老三的身上。冯老三心下一突,这才回过神来,登时露出讪讪地神情。
霍青毓没再言语,趁着夜色的掩映,悄么声地爬上了院墙,忽地一闪就没了影踪。
躲在角落里的冯老三这才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恼羞成怒地骂道:“这不是脑子灌水了么!”当奴才还当上瘾了是怎么着?
冯老三蹲在墙根儿底下检讨了一回,心里还不落停。一时想着霍青毓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摸进了那户民宅,会不会被人发现?一时又觉着就算被发现了,以那女煞神的功夫,要脱身也不难。再转念一想,万一那女煞神被发现了没能脱身,她会不会供出自己来,自己要不要趁着现在就跑?可要是自己就这么跑了,回头那女煞神出来没发现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临阵脱逃的人,再找借口暴揍自己一顿……
正胡思乱想之时,冯老三只觉得屁股被人踹了一脚。身体踉跄着往前一趴,只听霍青毓低声喝道:“叫你在外头把风,你寻思什么呢?”
冯老三猛地回过身儿,好在没忘记两人的处境,立刻谄笑着说道:“姑娘出来了?”
霍青毓懒得搭理冯老三的废话,径自走在前头,一路躲躲闪闪地出了宣南坊。
这会儿天色已然大黑,外城的城门早关了。两人便在骡马市街上寻了间客店落脚。
冯老三扔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要了一桌四荤一素再加一汤的席面,又吩咐厨房烧热水,一面拧了帕子递给霍青毓擦脸净手,一面小声儿问道:“里头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霍青毓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事情远比她预料的更为复杂。
两个从金陵逃出来的拐子,再加上一个穿着金吾卫靴子的男人,饶是霍青毓用尽了脑子去想,也想不到这件事儿居然跟齐国公府有关系。
若说起这齐国公府姜家,那可是从前朝起就数得着名姓儿的武将世家。本朝未立之时,姜家先祖在前朝的官儿就已经做到了正二品的骠骑大将军。世世代代镇守辽东。
后来前朝覆灭,高祖皇帝另立新朝,为安抚前朝老臣,封官赐爵时便封了姜家先祖为齐国公,加封辽东将军,仍命其镇守辽东。
姜家门庭如此煊赫,自然不大看得上草莽出身的梁国公府一流。所以两家的关系并不算密切。不过再是生疏,同为功勋仕宦,偶尔的往来走动还是有的。在上辈子,霍青毓还没遭遇那么些烂事的时候,也见过几位齐国公府的男丁女眷。
所以当她看到那些被拐的孩童后,一眼就认出了混在其中的竟然就有齐国公府的长房嫡幼孙姜起。
那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容貌精致,粉雕玉琢,身上穿着一套粗布短褐,哭的眼睛发肿,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柴房的稻草堆里,便是睡着了,也掩不住满面的惊惶害怕。
那眉眼容貌,跟他的哥哥姜逊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霍青毓眨了眨眼睛,她上辈子也是见过姜逊的。那应该是在五年之后,她以侍妾的身份跟着七皇子进京,满脑子想的都是认祖归宗,报仇雪恨,积攒了多少年的怨怼委屈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烧的人五内俱焚,霍青毓发誓要让那占了她身份的妖孽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却没料到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最先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反倒是她自己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