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儿看着二姐儿认真烦恼的模样儿,不觉轻笑道:“只怕是姐姐杞人忧天了。即便是张家没什么背景势力,还有舅舅呢。舅舅那么疼爱姐姐,倘若将来张华哥哥科举入仕,舅舅必定会尽心提携的。”
二姐儿听了这话,沉吟片刻,不觉笑道:“妹妹这话说的很是。倘若舅舅肯帮扶一把,张华哥哥的前程也就能好过了。”
一句话未落,不免又想起大姑娘晒妆之日,尤家三房的两位堂姐言三语四的那些话。不觉又暗淡了一张俏颜,不以为然的道:“不过身为男儿,若总是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才能升官发财,究竟也没什么意思。”
尤三姐儿听二姐儿如此说话,便知道她定然是见了大姑娘的姻缘后,心下起了攀比之意。不过这也属寻常之事。不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只要人生在世,谁还没个自觉不自觉的与人比较的劲儿?只不过有些人比的是富贵权势,有些人比的是家世容貌,有些人比的是才学修养……
此刻眼见二姐儿如此苦恼意难平,尤三姐儿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二姐姐还记不记得,妈从前常常叨咕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可见世事总是难有两全的。二姐姐这会子瞧着宁国府威风显赫,却不知道贾家家大业大,是非也多。况且那贾珍又是个倒三不着两的混账人,且又惯会纵着府中姬妾胡闹的。二姐姐性情和软,从来不愿与人争执。如今却嫁到了宁国府,只怕今后硬着头皮的日子多而且多。更因咱们两家门第相差太过悬殊,只怕就算来日大姐姐受了委屈,老爷也不敢替大姐姐出头的。所以古人才说门当户对,齐大非偶,就是这个意思了。”
二姐儿闻言,不觉一怔,旋即细细寻思了一回。
尤三姐儿趁势又说了张家的许多好处——别的暂且不说,只说张华与尤二姐儿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张家的长辈们也都待二姐儿如自家女孩儿一般。如今陈家且对张家有救命之恩,提携之恩,张家因此感恩戴德,对二姐儿只有更好更体贴顺意的,再不肯委屈半点儿。更何况陈家向来护短,既有能力且又有余力照看二姐儿不被夫家人欺负。最最紧要的——
“……大凡世家子弟,多有些贪花恋色的脾性。今儿朝东,明儿朝西,便是娶个天仙在家里,也不过三天五日的就腻烦了丢到脑后。便是大姐姐,那还是新婚的夫妻呢,今儿你听她的口风儿,只怕还是受了宁国府那些姬妾姨娘们的气。二姐姐从小儿是被妈和舅舅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眼见着舅母因着舅舅独宠,何等恣意。又见母亲因着姬妾之故,受了多少苦楚?平心而论,二姐姐是愿意做舅母一辈子过的顺遂恣意,还是愿意图那个虚虚热闹,去受那个气?”
尤二姐儿闻言,默默不语。尤三姐儿再接再厉,继续说道:“我是不知道姐姐怎么想的。不过要是换我的话,宁可选个家世门第并不显赫的,只要他这个人有能力,只要我们两个情投意合,便是白手起家又能如何?就说舅舅罢,早些年也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刀笔吏,如今不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员了?手掌大权,深受圣人与太子的器重,那是何等的风光得意?却因与舅母少年的夫妻,感性深厚,到如今也只肯守着舅母一个人。如今外头的那些诰命夫人——便是公门侯府的大家女眷们,谁不羡慕咱们家的舅母好福气?可见女儿嫁人,对方什么家世门第的且不重要。端看人品学识。只要自身有出息,便是身在寒门也能光耀门楣权倾朝野,如果自身没出息,即便是仕宦大家也能生出败家败业的不肖子孙……哪里就能为了眼前的富贵,便轻易定下一辈子的事儿?”
尤二姐儿听着尤三姐儿长篇大论的一套话,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心事登时开解了。只瞧着尤三姐儿如此侃侃而谈,忍不住失笑出声,学着陈氏的模样儿伸手戳了戳三姐儿的额头,口内笑道:“怪不得妈总说你是人小鬼大,果然就你的话最多。”
一句话未落,只见陈氏打发了春兰出来寻人的道:“原来二姑娘三姑娘躲在这里说话儿,可叫奴婢们好找。太太说午饭的时候到了,且叫姑娘们直接去上房,陪着老太太用午膳呢!”
二姐儿与三姐儿听了这一番话,忙的起身答应。尤三姐儿因向春兰问道:“妈和大姐姐可都过去了?”
春兰便回道:“太太和大姑娘等了二姑娘、三姑娘一会子也不见来。只得先行过去了。且叫奴婢们找到两位姑娘,直接引着姑娘们去上房。”
尤二姐儿与尤三姐儿便点了点头。略整了整衣衫,相携而去。
一时到了上房,只见尤子玉已经带着贾珍坐在厅上,正陪着尤老太太说话。
尤老太太的一张老脸早已笑的菊花一般,一会子让茶一会子让果品的。殷勤备至。
贾珍虽然处处举止得宜,但难掩世家子弟的骄矜之色。眼见二姐儿与三姐儿相携而入。贾珍一双眸子不觉闪过一丝惊艳,先在二姐儿身上狠狠的看了一眼,方才笑向尤三姐儿道:“这便是三妹妹了罢。前儿催妆迎亲,妹妹可好生为难了我一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