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恰巧是小年夜,喝得又是庆功酒,匡森林、吴壬郢被冷欣、吕伯川和刘建明等江南游击区和江南行署的军政首脑灌得酩酊大醉。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山丫桥小学的教工宿舍里。
“二位长官再睡会儿,早饭马上就好,还有……行署的刘副官刚来过,他说午饭后要开会,您二位先别急着回驻地。”
宣校长德高望重,在武南一带颇有名气,昨晚还作为地方代表敬了自己一杯酒,匡森林不敢怠慢,连忙让开身体,心不在焉地问:“宣老先生,我们旅座呢?”
“看来您真是喝高了。”
宣校长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说:“昨晚陈将军不是中途退席去跟将士们道别了嘛,临走之前还再三叮嘱您二位千万别喝坏身体,不过依老朽看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据说夜里是被抬回来的。”
匡森林这才想起昨晚各连也聚餐,要不是冷长官、刘副司令和吕参谋长死拉硬拽,自己和吴壬郢早跟旅座一起去陪弟兄们了。
“差点误事!”
想到他们中午就要去长兴,乘蒋委员长派来的飞机去昆明上任,匡森林“啪”的一声搧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就拉着吴壬郢往陈大少爷下榻的院子跑。
街上都是警卫排的兄弟,一路畅通无阻,刚迈进院内就见老夫子、张效国和梁卫华三人站在厢房外说话,匡森林连忙迎上去,“王副旅长、张参谋,旅座醒了没有?”
“轻点声,”老夫子把他俩拉到一边,不无感慨地叹道:“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呀,别看旅座这两天像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可心里苦着呢。醉了好,让他多睡会儿。”
刚死了两千多兄弟,现在又要跟朝夕相处那么久的部下分别,搁谁心里都不好过。匡森林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张效国便凝重地接过话茬,“旅座实在是有心无力,森林、壬郢,留下的弟兄就拜托二位了。”
“旅座的知遇之恩,我们兄弟都不知该如何报答,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事,张参谋尽管放心。”
从内心来讲,匡森林和吴壬郢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不满。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选择留下就是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少将,而跟他们一起去人生地不熟的云南,只能还是个上校团长。
看着他俩那一脸真挚诚恳的表情,老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示意众人往院外走,好让陈大少爷再睡会,一边轻声说:“在旅座极力争取下,重庆方面终于同意以我部为基础重建52师。由于二位从军时间尚短,又不是科班出身,方方面面压力较大,所以师长暂由冷长官兼任,而你们二位则担任少将副师长。”
冷欣兼职众多,除江南行署主任外,还兼任第63师师长。由此可见,这个副师长跟正师长并没有什么区别,匡森林欣喜若狂,不禁脱口而出道:“请王副旅长放心,只要有我们两兄弟在,52师还是旅座的二团,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一切唯旅座马首是瞻。”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老夫子竟摇了摇头,“旅座让你们自立门户是相信你们能照顾好留下的兄弟,从未想过从你们这里得到什么,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尤其在冷长官面前。”
“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夫子脸色一正,“冷长官为人光明磊落,值得你们为他效力。总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从今往后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吴壬郢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猛然抬起胳膊敬个了标准的军礼,“王请副旅长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执行什么样的任务,我们二人都绝不会给旅座丢脸。”
匡森林这才意识到人言可畏,旅座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也立正敬礼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会像尊重旅座一样尊重冷长官,绝不会阳奉阴违。”
与此同时,谢秀兰正和丁书萍一起打扫被陈大少爷吐得一塌糊涂的房间。
女人很敏感,尤其在感情上。
自两天随梁卫华跟陈大少爷汇合后,丁书萍赫然发现一切都变了,他俩竟毫不忌讳地卿卿我我。而自己这个跟他拜过堂的“夫人”,则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外人。
兴冲冲地赶来“兑现承诺”却变成自取其辱,她恨不得立马拂袖而去。然而,在这个天寒地冻的荒山野岭,她实在无处可去,索性硬着头皮以“夫人”身份不离左右,在他俩不让自己好过的同时也不让他俩好过。
谢秀兰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再想到陈大少爷声名狼藉的过去,干脆把这当成一次考验,不仅若无其事地让她在眼前晃荡,还一反之前那冷冰冰的态度,很难得地跟她和睦相处起来。
当然,该戏弄的时候还要戏弄。看着她那副蹑手蹑脚,生怕被呕吐物沾上的样子,谢秀兰指了指角落里的木盆,“去把衣服洗了,看烤一个上午能不能干。”